她是明末才女叶小鸾,毓质名门,芳华绝代。她秉性灵秀,自恃颖姿,诗词书画皆有韵致,琴棋曲律无一不通。其爱清幽恬寂,通禅理,爱烟霞,蕙心纨质,气度若兰。无妖艳之态,无脂粉之气。冰肌玉骨,淡秀天然。据说林黛玉的身上就有叶小鸾的影子,林黛玉住“潇湘阁”,叶小鸾住“疏香阁”,林黛玉有“冷月葬花魂”而叶小鸾有“戏捐粉盒葬花魂”。她们才情相似,志趣相同,一样喜静处幽,品性高雅,也一样红颜薄命,芳龄早逝。
小鸾心性高洁,心地澄明。处在恬静里,暗香独生。黄昏里,暮色逐渐苍茫,她在竹林看天边那抹淡远飘逸的烟霞,绚烂里有微妙的千变万化。却在天色暗淡下来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见,所有的美丽化为虚无,可这沉沉暮霭伴着她一日一日的更鼓,她喜欢那份淡,那份远,那份不可捉摸的流转,通着禅理,是万家炊烟的凝聚。所有稍纵即逝的美都是来自人间的,所有永恒,也都是要靠凡心俗眼见证的。寒冬腊月,梅绽芳华,她清晨起来,还未梳洗,见外面已有薄薄的雪。她系上红袄斗篷出门,剪了一大把红梅,插在玉瓶里,兴冲冲地踏着雪给母亲送去,玉颜生妍,步步生香。此情此景,我见犹怜,不知画眉人当做何感?
良辰美景奈何天,在小鸾的心里,世间万物都是那么的美好,夕阳西下,梅雪初融,花花落纷纷,她都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景物在里面投入倒影,是更上一层的美不胜收。她游西湖,堤边飞絮起,一望暮山青。画舫笙歌去,悠然水色冷。她月下寻梅,疏香独对枝梢月,深院朦胧瘦影斜。
这样清灵蕙质的女子,淡雅若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心香通禅意,则清冽豁达,亦柔肠百回。而所居西泠桥畔的绝代佳人苏小小亦是这般的女子,她为自己翠竹环绕,清雅幽致,迎湖而立的镜阁题诗“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别有一番情致。这个洗净铅华,灵动脱俗的女子随心所欲地乘着她的油壁香车蜿蜒在西湖旁曲折迂回的小路上,看碧波荡漾,荷花万顷;听莺声燕闹,鸣蝉相和。烟柳陌花深处,她低吟浅唱:“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她追求心干净,身自由的随性人生。闺阁内,为自己所创的壁画题诗:“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而她与阮郁才子佳人的邂逅更是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她的内心亦有一个美丽世界,她娴静安适地生活着,始终把美熨帖着自己的本体生命,不食人间烟火,身在世事人情局外,而命运终究是辜负了佳人的情深意切,“侯门不入为山河,道是风尘自在多。油壁一从惊骏马,悔伤无计奈人何?”苏小小,这灵性而洒脱的女子,这痴情山水的女子,这冰清玉洁的女子,这忠于自己的女子,这遗世独立的女子,深情款款,婉约秀逸,化作天地间的一缕芳魂,成为世人心中永远的幽兰。
秦淮八艳之一的美人董小宛,亦是才貌双绝,出尘脱俗。她窈窕婵娟,温婉娴静,不喜欢场喧嚣,好幽居独处。每到幽林远壑,面对片石孤云,常常眷恋不舍,在旖旎风光的衬托下,极易涌动柔情。小宛蕙质兰心,最是能把琐碎的日常生活过得浪漫美丽,饶有情致。她素爱焚香赏菊,而厨艺更是一绝。她天性淡泊,不嗜好肥美甘甜的食物。用一小壶芥茶温淘米饭,再佐以一两碟水菜香豉,就是她的一餐。她的丈夫冒辟疆喜欢甜食、海味和腊制熏制的食品。小宛则为他制作的美食鲜洁可口,花样繁多。她不仅在中间加上适量的食盐和酸梅调味,还采渍初放的有色有香的花蕊,将花汁渗融到香露中。这样制出的花露入口喷鼻,世上少有。其中最鲜美的是秋海棠露。海棠本无香味,而小宛做的秋海棠露独独是露凝香发。酒后,用白瓷杯盛出几十种花露,不要说用口品尝,单那五色浮动,奇香四溢,就足以消渴解酲。又在每年夏天冒着酷暑,做桃膏、瓜膏,颇具情调。小宛还时常静坐香阁,细品名香。又常在寒夜小室,玉帏四垂,点燃两三支红烛,在几只宣德炉内燃沉香,静参鼻观。小宛就是这样在自然平实的日常生活中领略精微雅致的文化趣味,在卑微的生命中企慕超脱和清澄的诗意人生。
在历史的画卷中,她们是溪涧的花,是柳梢的月。温和从容,岁月静好,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么在我看来,她们便是胭脂泪做的,一滴泪水,一汪柔情,晕染了桃花色,也氤氲了尘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