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看到小区门口水果店的“石门桔子”10块钱3斤，好大一个，蛮便宜的。因为个大，又便宜，我不好意思试味，就买了3斤。其实家里还有3箱别人送的甜橙没吃完，又买桔子吃，老婆在家又该念叨了。桔子的味道，肯定是比不过甜橙的，但桔子吃起来剥皮方便一些，水分也更多一些，这是它的优势。

        妈妈在的时候，我家还住着我爸单位上分的房子，前后都有很大的空地。我17岁那一年，父母已经是退休在家了，家里只留我跟父母住在一起，我上面的5个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另住了。我妈是乡下长大的，听说是很会种稻子的，传闻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种10多亩稻子。但她却不会种菜，我家种的菜，和周边邻居家种的菜一比，就难看了许多。我妈一生气，干脆就不种菜了，把家里前后院的地就荒废在那里。有一年，一个邻居家插了一枝从新疆寄到株洲来的葡萄枝，不小心就活了。等葡萄一熟了，大家一试葡萄的味道，蛮好吃的。来年春天，左邻右舍就都跑去剪葡萄枝，回家自种。我也跑去剪了一枝葡萄枝，插在家里前院，那葡萄枝一下子就活了。我赶紧和老妈一起在前院搭建了一个又高又大的葡萄架子，那葡萄藤一爬上去，夏天又可以遮阴乘凉，蛮好的。

      后院荒废了大片的地，一直就是老妈心里的痛，好象是向别人宣告我妈不会种菜的消息一样。有个星期天上午，老妈说她过去的同事答应给她一株桔子树，她借了一辆板车，要我陪她下午一起去挖。

      “老妈，听人说这移树是门技术活。那树根怎么挖是有讲究的，还要用草绳把泥巴一起绑起来移的。”我装成很内行的一样。

      “你懂什么？你做过没有？”老妈认定我是想偷懒。“听人说，我们不如去做一次，这次我们就不用草绳绑泥巴，就让树根露在外面。如果拖回家没有种活，那你就不再是听人说过了，你就真正地是学会了一个乖。”

        细一想，我妈说的也有道理，那天下午就拖着板车跟着老妈去山上挖桔子树了。我们真的就是让树根裸露在外面，用板车直接拖回家的。家里后院的地上，老妈早就挖好了一个大洞，到家后，老妈往那洞里倒了几大桶粪水，把移来的桔子树栽了下去。没想到，那桔子树真的就活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妈年轻时在江西南丰待过，那南丰的桔子过去是给皇帝上贡的。老妈说南丰遍山遍野都是桔子树，一到秋天，整个山上一片金黄。解放前，南丰人把重阳节那天当做他们的桔子节。如果是赶巧有人结婚，南丰人就会用桔子去扔新娘子的。南丰人如果抓到了偷桔子的，所用的刑法也特别独特，就是罚你不准用手，把这整座山的每株桔子树上的桔子用嘴直接去吃一个。

        前几年的一个国庆节，我和二哥一起回南昌看伯母，回家时伯母跟我们买了几斤南昌的桔子。那桔子个大、皮薄，剥了一个桔子吃后，双手很粘，说明是糖份太多了。

        我和老妈在家里后院移活的那株桔子树，当年就结了不少的桔子。那桔子个大、皮厚，长相蛮难看的，水分倒是很足的，也还甜。

        老妈把那桔子摘下来，留到了过年的除夕夜，吃完了年夜饭，给小孩子发过压岁钱后。老妈就开始给家里的人发桔子，从年龄最小的开始发，一轮轮发，发完为止。这一年的年夜，因为这桔子，给家里带来了别样的风味。

        第二年，老妈学了一个乖，她发现这株桔子树上的桔子，不去碰它，就一直不会从树上掉落。当那桔子树上的绿叶子都落光的时候，那株桔子树上就剩下金黄的大桔子，成了一道发财的风景。老妈让这道发财的风景一直保留到吃年夜饭，给小孩子发过压岁钱后，家里的人就从年龄最小的开始排队摘桔子，一人一次摘一个，一轮轮摘，摘完为止。这一年的年夜，因为这摘桔子，给家里带来了别样的笑声。

        以后这年夜摘桔子，就成了我家的一个仪式了，都记不住是过了多少年？只记得是我崽崽出生一个月后，老妈就中风倒下了。这时候我才体会到老妈一直就催我早点结婚生孩子，趁她身体还好能够帮我带孩子的话。老妈一直就是家里的天，老妈一倒下，家里的天就塌了。我爸表现的最为激烈，一着急，2个月后就先走了。我妈生前常说，她不怕死，最怕就是瘫痪，给儿女添麻烦。

        我为了更好地照顾老妈，跟人换了一个路边上的平房，可以方便老妈轮椅的进出。就这样，我和老妈离开了那株桔子树。

        老妈在轮椅上生活了3年，那3年的年夜是什么样的情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老妈一走，我和哥哥姐姐就再也没有一起过年夜了。

      那株我和老妈一起移栽的桔子树，应该是在20多年前，就因平房改建楼房，跟我那生活了20多年的平房一起拆了。

      老妈走了，那曾经的家就不在了，那兄弟姐妹也就成亲戚了！那年夜饭都不会在一起吃了，那年夜饭后摘桔子的情景，也就成了我记忆中的一个美丽的画面了。

              2020年3月28日於株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