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腰一根苗,
开花节节高,
结籽小又密,
榨油香味飘。
制芝麻
芝麻是个宝,不论是磨成香油还是炒制,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香”。对于只见过黑色芝麻粒的我,十分好奇这果实是怎么来的,芝麻开花节节高是怎样一种生长过程。
沿着九龙岗铁路小学北侧铁路涵洞往西不远,北侧有一大块田地种满了芝麻。于是,和奶奶散步的过程便也成了观察自然万物的田野课堂。春天,大地回暖,硕大的叶子蹭的就从土壤里冒出来,像极了渴望长大的孩子。夏天,骄阳似火,白色的小花却开成了串,茎干仍像在同时间赛跑,卯足了精神拔高,根本不似人有“夏倦”的说法,显得特别忙碌。这不,还没及夏天过去,大片高壮的绿杆子就都成熟了。
“晨晨快看,你可知道伯伯收的啥嘛?”奶奶指着正在收割的芝麻地问。
我走到一簇已经捆扎好的杆子前,垫着脚,从果荚子里掰了条缝,只见那芝麻颗粒饱满,倒着排列得整整齐齐,大声说道,“芝麻!”
伯伯笑着夸我答对了,并且随后热情的送了我们几根高大的芝麻杆,一起分享他收获的喜悦。
芝麻快速的生长过程让我惊叹,但更让我惊叹的是奶奶用她的巧手将不起眼的芝麻杆子化平凡为神奇。
奶奶把那几根芝麻杆放在后院里暴晒几日变枯黄,然后用力将果实荚子用力抖下来,芝麻粒连同荚子碎皮皮便顺利脱了杆。这时得用上竹编的簸箕大筛子,将他们从地上扫到筛子里聚集,快速扬起落下数次,让芝麻粒同碎皮皮二次分离。不久后整个筛子里就只剩下乌黑通亮的黑芝麻粒了。但是这还是不够的,还要将这些芝麻放入水中,让轻的芝麻浮在水面,重的泥沙沉在盆低,反复水洗几次后,用纱布包裹起水面的芝麻完成过滤。最后一步,把干净的芝麻放入锅中小火炒熟,整个屋子便香味四溢起来。
制炒米
芝麻糊除了黑芝麻外,另一个必不可少的原料是炒米。炒米是个江南传统小吃,就是把大米先淘好浸泡,晾干后不加油,在锅中小火炒至微黄焦脆就可以了。奶奶的老家安庆宣城芜湖一带,每年到一定时候,用炒米加红糖给坐月子的妇女吃,炒米还用来做炒米糖或者直接开水冲泡当零食吃。
十多年后,苏州旅行时,我在古城平江路上一家名叫“桃花源记”的小食店吃到了当地特色——炒米糊:将炒米碾碎成末,入糖冲泡,最后点缀些花生碎,就足够香味扑鼻。可见,芝麻糊的香,炒米虽是配角,但占了不止一半功劳。
奶奶将炒熟的芝麻和炒米准备好后,剩下的制作过程就需要我也参与了。将芝麻和炒米混合倒入后院里的石臼,然后用石杵不断将它们捣碎,最终研成粉末状。我一边闻着阵阵香气,一边卖力的做活,期待着作品亮相,丝毫不觉得疲惫。
“来,尝一口!”奶奶舀了一勺到碗里,加了点白糖和水,一边搅拌一边对我说。
我张大了嘴,抿了一大口,芝麻的醇香和炒米的焦香混合在一起,仿佛中华小当家为我打开了新世界,比一直以来冲泡的南方牌黑芝麻糊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真香!奶奶你可真厉害!”
“厉害你就多吃点!”奶奶看了看满嘴挂满了“胡子”的我,乐得合不拢嘴。
墨子酥
奶奶家有一块古老的墨锭,还有一个方形带盖砚盒,不知道是从谁那流传下来的。我还清楚的记得墨锭正面有一个红色的名章和四个烫金大字《朱子家训》,背面用很小的楷书做了家训正文的浮雕,工整繁密。奶奶说,这是来自徽州的“文房四宝”。我顿时就觉得这些黑色的物件特有文化。随着认字逐渐增加,我会自己用墨锭蘸水在砚盒里研墨,仿照字帖临摹毛笔字,后来慢慢摆脱字帖写自己的名字。
自从尝过手工制作的芝麻糊后,我对芝麻制作的食物都有了莫名的好感。有一次奶奶去老家桐城探亲,返家时带回一些安庆特产——长得像小版墨锭的酥糖,名叫墨子酥。这种酥糖主要由黑芝麻、麻油、白糖制成,因其颜色乌黑,香而不腻,形如古墨而得名。我心想,连食物都做的如此文化,安庆这个地方真是人杰地灵啊。
随着长大后学习阅历的增加,我逐渐了解到安庆确实是个崇文尚德的地方。作为清代安徽省的省会,那里孕育出了黄梅戏,又有八大徽班进京,构成了国粹京剧的起源。奶奶的老家,安庆下辖的桐城,清代时有“天下文章其出桐城乎”一说,享有“文都”的盛誉,是“桐城派”的发源地。那里还有条著名的因为邻里礼让的美德而出名的六尺巷,“千里送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的诗句流传至今。
在那个墨锭背面,《朱子家训》这样写道,“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在儿时那个物质条件大不如今的年代,人们靠着勤劳节俭和对土地的热爱,总能够靠双手创造出美好的事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