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生于1929年,到今年已经94岁了。94年的岁月,染白了奶奶的头发,脸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蹒跚了奶奶的步伐,瘦小了奶奶的身躯,但站在岁月的长河里,奶奶的身影依然光彩照人。
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年华,奶奶却已经嫁给了我的爷爷,早早开始了婚姻生活,结婚的第二年奶奶生下了大女儿,也是我的大姑,虽然奶奶不识字,却懂得耐心教育孩子接、操持家务、男耕女织,接下来的几年,奶奶又生下了我的二姑,我的父亲和我的小叔,面对一家六口人的生计,爷爷不停的劳作,奶奶也要下地劳动,可是六个年幼的孩子也需要奶奶一个人照顾,面对生活的磨难,奶奶没有被难住,大姑带二姑和我的父亲,奶奶把小叔背在后背用带子系好,继续下地劳作,中间休息时给小叔说喂奶,喂完奶继续干活,一刻也不停歇。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农村不许自家开火做饭,都到集体大食堂吃饭,但那时由于自然灾害导致粮食减产,所以大食堂的饭食达不到足量供应,老百姓俗称吃四两,一天四两米饭,无论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还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远远不够的。即使这样,奶奶也节省自己的口粮,把剩下的饭食给几个孩子吃,宁可自己又累又饿。记得父亲曾经和我讲过他的经历,那是父亲的小时候,一天,奶奶带回来几根红薯,嘱咐父亲和小叔叔一起吃,之后奶奶就下地干活了,可是父亲太饿了,忘记了奶奶的话,几口就把红薯吃下肚了,结果小叔叔什么也没吃到。有时哥俩饿的浑身无力,就在院墙根处躺下来晒太阳。
可即便这样,生活的磨难也没有放过这一家人。那个年代医疗条件极差,缺医少药,不巧的是,二姑和小叔先后生病,因为无法及时医治,先后不幸的离开了人世。奶奶伤心至极,痛哭一场后便又下地继续劳动了,可现实没有给她以喘息的时间,更大的不幸降临在了奶奶的身上。我的爷爷因与他人口角发展到动手打架,最后因寡不敌众被打身亡,不到30岁的年纪,先丧子后丧夫,命运的车轮给了我的奶奶一次又一次的碾压,碾压的体无完肤,伤心欲绝。奶奶埋葬了爷爷,开始了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艰难生活。
虽然奶奶积极劳动、乐观面对,但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毕竟能力有限,独自抚养孩子困难重重,万般无奈之下,在别人的介绍下,我的奶奶带着两个孩子从河南来到了东北嫁给了我的后爷爷,其实我的后爷爷也是河南人,这样就解决了娘三个的温饱问题,接下来的几年,奶奶又连续生下了五个女儿––也就是我的五个姑姑。我的小姑在两岁时,我的父亲和母亲结婚了,两年后生下了我,直到生下了我,我的父亲母亲才独立门户,而这时奶奶已经来到东北近30年的时间。
在这近30年的时间里,奶奶是辛苦的、劳累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曾停歇。一家九口人的一日三餐,四季衣物,春种秋收,孩子教育,奶奶都要尽心竭力。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也干净温馨。奶奶也是高兴的、欣慰的,奶奶不识字,却让七个孩子都上了学,有三个还初中毕业,孩子中的吃苦能干,有的手艺傍身,安身立命不成问题。同母异父的儿女们没有隔阂,相亲相爱,有事大家一起上,有快乐大家一起分享。
但在这期间,奶奶也充满了心酸和无奈,这都源于大姑和父亲与我的后爷爷之间本无血缘关系,所以在两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感受到浓浓的父爱,相反感受到的是来自继父的刁难,每当两个孩子被刁难时,奶奶都坚定的站在两个孩子身前据理力争,甚至把小女儿扔给后爷爷,并以回河南老家相威胁,迫使后爷爷收敛言行善待两个孩子。奶奶60岁的时候,后爷爷撒手人寰,以往的那些不快,都已化作云烟随风飘散。
接下来的日子里,奶奶在儿女的陪伴下安享晚年。回老家时,再也不用独自踏上回老家的路。奶奶的老家在河南,嫁到东北后,她也万分牵挂在老家的那些亲人,尤其是自己的老娘和兄弟们,于是,每隔几年,奶奶就会回河南老家一趟,在回家的火车上一手牵着稍大的孩子,一手抱着幼小的女儿,后背再背一些带回娘家的特产,徐徐前行,不曾惧怕,不曾退缩,现在儿女成年,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于是就由子女陪着她回老家去,直到这时,奶奶才不那么操心了。
常年辛勤的劳作造就了奶奶健康的身体,她很少生病,即使是感冒也很少,如果感冒了,吃上两片感冒药,也就健康如初了。就是这样的奶奶,却在87岁的时候。做了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手术,那年,因为奶奶要拿扫把扫地,可是脚却绊到了门槛上,膝盖跪遥控器。地导致股骨骨头骨折,这就不得不做股骨头置换手术,由于手术的某种原因,使得术后出现了剧烈的疼痛,不得已又接受了二次手术,这次手术使疼痛最终缓解,但毕竟年龄大,术后恢复缓慢,但爱走的奶奶也没有被打倒,只要不疼,奶奶就都会下地锻炼,经过大半年的恢复,奶奶在拐杖的帮助下,又开始了散步之旅,一天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走出去,遇到认识的人,就会坐下来聊天,聊得尽兴,聊得投入,心满意足才会回家。
已近百岁的奶奶,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尤其是耳背,正常音量她已经听不到了,所以我们说话时都在她耳边大声说话,保证她能听清;牙齿也相继下岗失业,吃的也变成了粥、面条、稀饭这样的饮食,饭量也减少了,虽然如此,但奶奶的精神状态很好,每当看到我们时,脸上就盛开了一朵大花,那道道皱纹仿佛大花的花边,接下来总要给我们拿点儿好吃的,看到曾孙女时总想抱一抱,虽然已经抱不动了。
人生长不过百年,百味掺杂其中。若说快乐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那痛苦也不会度日如年、裹足不前,不同的是我们的心境。坚定在心中,乐观随身行,像奶奶一样走过这一路,虽然荆棘丛生,但鲜花也收在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