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桨小嗯

“梦想像橘子一般香甜，生活却让人不得不变成摊贩刀下的哈密瓜。”

半夜里，小M突然醒来，回想起今天下班，离开地铁口时见到的那幕景，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句子。

小M今年二十七岁，在一家小公司当编剧。最近，公司经营不太好，她每天提心吊胆，特害怕公司倒闭了。

小M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创业公司，刚成立不久，主要靠表演儿童剧维持生计。当初，公司老板抱着一颗减少全中国，甚至全世界儿童伤害案例的心创立了公司。可是，一年多了，公司运营没有预想的好，进入了艰难的挣扎期。

如果挺过去了，公司满血复活；如果倒下去了，小M失业。

其实，小M并不怕失业。比起失业，她更害怕公司倒闭。一家扛起社会责任，致力于减少儿童安全事故的公司，如果真的倒闭了，是一种社会损失。她舍不得这份有意义的工作。

想起第一天面试时，小M抱着一摞稿子去见面试官。她没有编剧经验，靠着对文字十多年热爱写的一篇又一篇小说，一个又一个剧本，才打动面试官，进入公司。

面试官说：“我们是创业公司，不怎么富裕，你愿意来试一试么？”小M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简历投了半个月，一个编剧的面试通知都没收到。如今好不容易看见梦想在招手，怎能不答应呢？

进入公司后，小M在历经写稿改稿，改稿写稿，不停地和老板讨论剧本，争论剧本后，终于度过了苦逼的试用期，在工作上成长了不少。小M挺快乐的，每天上班特有劲儿，感觉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很幸运。

可是，好景不长，公司发展遇到了困难。虽然每天依旧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但小M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房租在涨，菜价在涨，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只有小M的工资没有涨。

小M理解公司的难处，想想热爱的编剧工作，再想想公司的初衷，一咬牙坚持到了现在。虽然不知道公司会在什么时候度过难关，但她不想做逃兵。

偶尔，生活逼得紧了。小M会思考，会怀疑自己的选择，甚至怀疑写作这条路，于自己是否走得通？毕竟十多年了，也没写出什么名堂。至今，仍不敢告诉家人自己写小说的事。

每一次，当小M的父亲在电话里说：“闺女啊，你在的那个公司有多少人啊？工资多少啊？”小M都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待挂了电话再慢慢自责。她想起了上高中的第一天，父亲送她去学校，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闺女啊，老爸的希望都放你身上了，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可能天生就不是考试的料，小M努力了三次，才考了一个二本大学。补习的两年间，小M的父亲老了许多。尽管如此，在得知小M考上那一刻，他依旧激动得像个小孩子。

虽然有过失望，但父亲从未对小M放弃希望。两年补习也并未让小M对梦想，对未来有过任何怀疑。倒是现在，毕业两年了，依旧一事无成，囊中羞涩。偶尔，她会怀疑，父亲对她二十几年的投资，是否值得？

因为穷，循环的穷，她不能在奶奶做手术时给多一点的物质支持，只能打打电话，给奶奶多一点精神鼓励。

因为穷，当父亲电话坏掉又急用时，她却没钱给他买新手机。她最害怕父母、自己生病，因为可能没钱治。

因为穷，她不能买质量更好的衣服，不能买贵一点的护肤品，不能买很多东西。

高中时，小M就对时尚，对服装有着极大的兴趣。《伊周》、《时尚芭莎》《ELLE》，她恨不得每期都买。但是，它们太贵了，她只能买一两本看看。

于是，为了省钱，又为了满足自己的时尚感，每天下班后，小M一边挤地铁，一边看《时尚芭莎》的微信推送。虽然生活很苦逼，但还是想仰望星空，去追逐那些不可能。

今天下班后，小M依旧在地铁上看微信版《时尚芭莎》。意外的，她读到一篇写姚晨的文。文章里，姚晨说：“选择你所承担的，承担你所选择的。”小M若有所悟，突然间明白了：“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这句话。

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未选择的路》里写道：

“黄色的丛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涉足

……

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选择决定一生，一个人不能同时走两条路。选择其中一条，就意味着必须放弃另一条。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罗伯特•弗罗斯特很理性，他明白既然自己选了最荒芜的路，就不能心存抱怨与后悔，而应该接受这条路上的一切，好与坏的结果。

“选择你所承担的，承担你所选择的” 说的不也正是《未选择的路》的道理么？既然选择了“北漂”、“深漂”、“蓉漂”，就要接受在大城市摸滚打爬，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循环贫穷的痛苦；既然选择了以梦为马，就要不负韶华。即使每个月拿着仅够生存的工资，也要画上妆容，体面而自信地工作；即使每天只能在地上行走，奔跑，偶尔也要抬头望望天空，对未来充满希望。只有坚持到达了远方，风雨兼程才有意义。

小M想着想着，“呼”的一声，地铁停了。她走出地铁站，踏上扶梯，和往常一样抬头看看天。云朵飘逸的淡蓝色天空像一幅水彩画。原来，世上最会画画的不是画家，是云朵。云朵每天很巧妙地给天空画上不同的图案，再厉害的画家可能都没它创意多。

离开扶梯，一阵香甜的橘子味扑鼻而来。小M看见水果摊的空瓶子里盛满了刚榨的橘子汁儿。她刚转身准备离开，无意中瞥见了摊贩手中正在被切割的哈密瓜，一块一块的，躺在手掌上不得动弹。摊贩热得满头大汗，一边切瓜一边大声喊：“卖哈密瓜咯！又香又甜的哈密瓜！”

小M驻足了几秒，抬起脚，往前走。橘子味的梦想，刀下的哈密瓜在她脑海里若隐若现。这一夜，她失眠了，半夜醒来，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了很多事，也明白了些许道理。

原来，由地铁、摊车、小轿车构成的世界都一样，每个人都在为生计或梦想奔波；

原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每个想要实现橘子味梦想的人都一样，都不得不先做刀下的哈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