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空手回家
隔离一个月,终于可以回家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可不能再忘了。
每年麦子成熟的时候,出门打工的父亲就该回来了。
看着麦子一天比一天黄,母亲的心就一天比一天焦了。远远瞅见有人过来,就立等那人走近,及至近了,见是生人,就不耐烦了,说:“哼!我当谁呢。”又有人过来,瞅着那走势有点像父亲,就说:“嗯!这次差不多。”结果还有差了一点。
等到天黑了,就说,明天肯定就来了。天亮了,又黑了,还是没有来,……
我的心比母亲更焦,邻居的几个孩子,他们每人手里捧着一块松软的馍馍,站在大门外面,用舌头时不时舔一口,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是他们的父亲回来了,你看,那蛋糕就是父亲带来的。
我看着他们显摆就来气,干脆就躲得远远的。实在无聊的很,我就在巴梨树上,砸进去一颗钉子,想着,多年以后,再见到那颗钉子,会是多么有趣的事,我还曾经埋了一块瓦片,也是在巴梨树下,记得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大约是埋的日期和当时的想法吧。还有一会,我把一颗大蒜,用钉子顶死在树上。现在想起来,的确有趣。
天黑了亮了,亮了黑了,父亲终于回来了。他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子的后面挂着几只塑料水桶,里面长着父亲最喜欢的菊花。我几乎是狂奔着过去的,父亲并没有像邻居那样,就地解开行囊,取出一块蛋糕,抒情地说:“狗娃儿!”父亲只是说:“鬼娃子。”
母亲见父亲回来了,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急忙抽了一捆柴草,边走边问:“你吃干的还是湿的?”父亲说:“都行!”于是厨房里面,就刺啦刺啦地,做起饭来了。
母亲抽空跑过来,一一打开父亲的包裹,有镰刀、铧、牲口的咬铁,翻了半天,就是没有吃食,母亲显然也是失望了,说水开了,就出去了。
我自然是失望透顶了。这时,一只母鸡太不是时候地在门前拉了一泡屎,我用尽全力,一脚踢的满地鸡毛。
从此以后,每年父亲出门,无论时间长短,我都不再盼望父亲快点回来了。
几年前,我也当父亲了。每次回家,孩子总是第一个跑过来,最后失望的跑回去。
妻子责怪我,不该空着手回来。
这次我记住了,不能空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