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母亲房间上了锁的大柜子对我来说,就是个重镇传奇。
盘云仿古式样的横挂锁威穆地锁着柜子的两扇门,叫人好生敬畏。
一年中,最喜欢晒龙袍的日子。母亲从柜子里把那些叠得齐整的衣服穿在竹竿上,挂满了整个院子,在大太阳底下晒。我就喜欢在那些衣服间穿来穿去,说不出来的喜欢,只是喜欢。
母亲有一次把我们四个孩子一起叫来,挨个盘问谁拿了柜子里的钱。
我知道那三个大的有时会偷偷开了锁,但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的心思,只是想看看柜子里还藏有什么好东西。
我不说话,他们三个也不说话。母亲气得哭,说背井离乡出来,苦巴苦熬想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没想到竟养出了家贼。
母亲越说越气,气得嘴打哆嗦,脸煞白,挨个打我们,认定我们偷了钱。认定我们嘴硬。母亲罚我们面墙站,不许我们吃饭。
母亲特别舍得打孩子。我疼得哭,肚子又饿得咕咕叫。想着爸爸快下班来。又想去小解,又不敢动,憋得难受。
泪汪汪地看大哥哥。除了爸爸,大哥哥最疼我,最和我要好。
大哥哥转过身,对母亲说:“娘,钱是我拿的,叫他们吃饭去吧。”
母亲打断了一根竹竿。大哥哥一声不吭。直跪到爸爸下班回家。
原来钱是爸爸拿去了。
以为脾性暴烈的母亲情感也是粗糙的。
那天回家看望二老,母亲打开柜子,看母亲轻巧地拉开柜子里的抽屉,原来,这抽屉是暗藏机关的!怪不得我总是拉不开那个抽屉!惊奇不已。母亲笑我傻。又说起往事,叹息着抹了抹眼。
抽屉里有个锦盒,盒子里有四个包裹严实的锦条,母亲打开来,是干巴皱硬的褐色的东西,母亲说,那是我们四个孩子的胎衣。
母亲的重镇传奇,就是她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