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从席面上看，母亲对小白颇有好感。但在回宾馆的路上，母亲却把对女儿和小白的诸多不满都泼给了顺子。

“你看看，我要不来，你们这些事我哪里知道！他一来没把你户口落下，二来还辞职创业……这创业是这么好创的？好高骛远！没有足够的收入，将来你俩一起喝西北风啊？你还是不要和小白来往了……你把档案要回来吧，我这几天看看老同学去，问问他们有没办法……”

顺子一直没说话，但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妈——他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哼！好不到哪去……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万斌？”母亲突然转了话题。

顺子瞪大眼睛看着母亲，“啊……您怎么知道的……”

“人家孩子家里环境好，还能给你落户，找到好工作，难道你就一点看不上人家？”母亲站定后，盯着顺子。

“呃——我明白了！万斌给您打了电话是吧？”顺子看着母亲，“不可能，我真对他没好感！”

“或许处处，可以日久生情嘛……”

“妈——咱不说这个了好吗……”

母亲懂得女儿倔强，不可强求。她叹口气，“好吧——儿大不由娘啊……你迟早会明白的……”

顺子本来对小白没提前和她商量就辞职耿耿于怀，母亲再这么一拨数落，万斌又这么落井下石，她更加恼火。

“而且我也告诉你要给你自己脸上贴金啊——你直接来个辞职！你即使辞了也不能这么和我妈说啊……”来到17号楼的顺子说完这几句，便气得不愿搭理小白，直接扭头往回走。

“这——”小白直接被顺子喷傻了，不知所措。看到顺子要走，赶紧拉住顺子的手。“别！我想着之前和你聊过，你能体会我的想法……”

“我体会不了！本来落户就难，我妈就是奔这来的。你再辞职，我妈绝对要闹事的……你太不顾及我了！”顺子说完，甩开小白往前走去。

小白再去抓她胳膊，顺子依然甩开走。小白去抱她，她也依然挣脱开。小白跟着她一路解释，她却一直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到9号楼大门口，顺子黑着脸道：“你回去吧，咱俩都好好冷静下……”

小白看着顺子进门的背影，低声嘟囔道：“我挺冷静的……”

一连几天，他俩都没联系。小白发信息打电话，顺子都不回应。

也不晓得为啥，他突然想起顺子的一个童年往事：小顺子上小学五年级时，一次放学回家，在家门口碰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叔。大叔把她喊住，然后告诉她：她做得坏事，他都知道。如果她跟他走，乖乖地不哭不闹，他就不会把她的坏事告诉她父母。小顺子没有听信大叔的话，而是直接问他：我有啥坏事，你说啊！大叔呵呵一乐，说有啥坏事，她自己很清楚！顺子琢磨下自己的品行，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做过坏事。她向着大叔哼了一声，不理会他，直接趾高气昂地回家了。此后，这事就此结束，父母也没有问询过她任何事情。

难道我成了坏大叔？小白思量着顺子可能的想法和决断，却没有结果。

无奈之下，他找嘉琪见面，希望嘉琪能帮他联系顺子见面。

“这个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们撮合的……不过这几天她过得可不好，我看她有次在偷偷流泪……”嘉琪脸色凝重，“看来她在她妈那边压力很大……”

“唉——这都怪我没能耐啊！”小白忏悔道。

“也不能怪你的……你别难过，我回去好好和她说，你等消息……”

这天晚上，小白和顺子在学校东门广场见面了。顺子状态很沮丧，这几天她考虑了很多很多……

小白向顺子道歉，却被顺子挡住了。“其实……你也没错！只是我们这些事拧在一起，就乱了……”顺子在主楼台阶处坐了下来，小白也跟着坐下了。

“很抱歉，这几天让你难过了……都是我的错！”小白再次道歉。

“小白，我们会结婚吗？”顺子扭过头看着他。

“啊？”小白愣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吧……”顺子咬咬嘴唇。

“会啊，我们会啊！”小白这才反应过来，但是晚了。

顺子没有再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说道：“我妈在北京问了几个朋友，时机也都晚了……我爸有个战友，在深圳国企，那里今年招录文员，我的专业很合适，可以直接落户……父母退休后，也准备去海南定居。所以——他们也希望我能去深圳工作，将来我们也近便……”

小白认真听着，沉默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深圳吗？”顺子再次问道。

“我——”小白之所以留在北京，也是因为离家近，可以随时回去看父母和祖父，这要去了深圳……小白没有想过这些，根本没准备，迟疑了。

顺子低下头，艰难说着：“如果……我户口能落在北京，起码可以安慰父母；但是现在这样……唉——”她摇摇头，“我不能只管自己和咱俩，我还需要考虑父母……对不起你……”

之前的承诺就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小白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

“这……我们几天前还一起好好的，这才几天啊！你这突然就……我无法理解！”小白有些怨气。

“我知道你也想离父母近些，所以不能强求你和我一起去深圳……但眼看要毕业了，我不能不想着父母……嗯——我再等一星期，如果还落不了，你就帮我拿回档案吧……谢谢你！”

小白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多余。

于是俩人不再说话，默默看着眼前亮闪闪的喷泉……

小白和玲姐联系，玲姐没办法；他给超哥去电话，超哥也没辙。这一周内，他多方打听，寻找落户的单位，但都没有结果……

一周后，超哥给他拿来了顺子的档案。

“实在抱歉，哥们！”超哥很是愧疚，“这段时间是真没合适的单位，如果她能等吧，或许还有戏……”

“不了，谢谢超哥，辛苦您了！”小白和超哥握个手，送走了他。

小白和顺子考虑过异地恋，但是看过太多朋友和同学因为异地恋失败，最后导致不欢而散的，他们也就作罢。还是选择好合好散吧……

顺子带着档案和三方协议等材料，去了深圳。等回来时，她带了很多广东小吃分给室友，同时也带给了彦言和小白。

顺子和彦言颇有话题，聊得很投机。她把去深圳看到听到的很多新鲜东西，都讲出来，显得很高兴。彦言吃着椰子糖，边听边乐，时不时看两下小白。而小白却不晓得聊什么了，也无心吃顺子带来的小吃，只在一旁听着。

这段时间，小白思想反复，来回犹豫着：现在的我，在北京没车没房的，只有一个集体户口……和去深圳一穷二白没两样啊。而且到深圳待几年一样可以申请户口，比北京落户容易多了……我也可以到大企鹅公司谋职，他们那客户群大，将来的发展潜力大，嗯……不过……我家父母和爷爷该咋办……万一他们有事，我一下子回不来啊！唉——深圳太远，太远了……

北京，一年前的非典我都没离开过，难道这次我要离开吗……

顺子临走时，小白站了起来，犹豫是否送她。彦言一把把他推了出来，还瞪了他一眼！

夏天的校园到处生机盎然，鸟语花香。小白却觉得漫天晦暗，四下无声，冬天提前来到了。

俩人并肩走了一会，都没说话。

小白觉得这样不说话太尴尬，“你准备哪天去深圳？”

“还得等单位审批，大概7月初吧。”顺子扭头，看小白笑了下。

“我帮你收拾东西吧，回头去送你……”

“好！”顺子抿嘴笑了。

又是沉默……

继续沉默……

“呃——”顺子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气道：“那——我走之前，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吗？”

小白瞪眼看看顺子，笑了，“I do！”

俩人又拉起手，快乐地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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