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时光的剪影,便可陌上花开。
每每路过成片花园,会想这其中是否有我记忆中的那朵,每每看到公园花海,会想这其中是否有我记忆中的那朵。
“大呆二精”大概说的就是小时候的哥哥和我吧。哥哥大我两岁,那年我六岁。
喜欢在夏日的傍晚,去巷口迎下班的妈妈。我是不会叫上哥哥的,因为妈妈包里偶而会出现好吃的。但是妈妈太“小气”,带零食的概率极少。为了可以提前享受,我总是悄没声息带上房门撒腿狂奔,象是迟一秒就会被哥哥发现并叫住似的。
难得一次叫上哥哥去迎下班的妈妈,出事了。
夏季的雨来得急走得快,潮湿的地引来开心的娃。那是个稀疏平常雨停的午后,我滴溜着眼睛向外张望,想去踩水玩,光想着那一脚下去四溅的水花就兴奋。赶忙穿上塑料凉鞋出门。转念一想,一个人踩多没劲叫上哥哥吧。“我们去接妈妈下班吧”,哥哥埋头看书,屁股不挪头不抬地说,不去。我一看“直行”显然不行,就转弯吧,拉着哥哥衣角开始摇晃,哥哥被撒娇的我催了眠,无奈合上书,牵着我一起出门了。
我知道踩水最好玩的地方是河滨公园,那里的水塘多土质软。就寻思着跟哥哥说,好象接妈妈还早呢,我们先去河滨公园玩一会儿吧。哥哥说好啊。
一进河滨公园就被眼前大朵大朵连叶成片的白色圆球花震惊了,它似在一场夏雨的催促下,猛然掀开厚重的帷幕,毫不掩饰张扬着它的青春、纯洁、和骄傲惊艳登场。
站在树下的我早忘了踩水这事,眼里心间都念着,这样的花应该属于真正的公主。“公主”是小巷“办家家”中我内心最渴望的角色,无奈每次我都被指派扮演皇太后,还是那种走路需要被人搀,风烛残年的皇太后。原因是一直体弱多病,瘦如蚂蚱风吹就倒的形象,得到全小巷“办家家委员会”一致公推公选的结果。错误的外形定位更引发我内心极度对“公主”的渴望。
群演做不了公主,阻挡不了小剧场的个人主演,虽然观众只有哥哥一人。
太想即刻拥有这花儿。我带着哭腔跟哥哥说,摘一朵给我,想要。哥哥望望我,再望望比他身高高很多的花儿,咽了一大口空气,商量着和我说,爬不上去呀,咱们摇它下来怎么样。我一听,觉得哥哥真聪明。两个小人合起来抱着大树晃了起来。花没摇下来,叶也很牢靠,倒是一通乱摇,惊醒了叶上沉睡的雨水,生气的雨水啪啦啪啦打下来,惹得两人睁不开眼,失败。
心不死,我继续着惊人的求花表演。哥哥不再看我,直直望着远在天边的花儿,猛得向手心哈了口气,哧溜一下居然神速的爬上了树。拿住哥哥递过花的刹那,我就是那个身穿白纱裙,头发高高盘起,骄傲、清香、洁白又无瑕的美丽公主,已然忘记当下的自己是个头发凌乱,脸上还残留着刚摇下来的雨水,身上穿着哥哥的旧衣裤,脚丫和裤腿满是泥泞的小丫头片子。
哥哥象个小英雄似的很满意完成妹妹的心愿,妹妹象个小公主似的很满足哥哥对自己的呵护。时候不早了,两个小人儿高兴地转身去找妈妈。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严肃地声音,观察你们好久了,没想到这么小会摘花。我吓得立刻皇太后附身似的腿直抖索,哥哥应该也很害怕,紧紧抓住我的手,却小声安慰我别怕。那个男人走到我们面前,凶巴巴地说,老实说谁摘的,谁摘的我把谁留下来。我“哇”地大哭起来,迅速扔了手上代表公主的标志物。哥哥低头小声说,是我。不错,挺老实的,我看到就是你摘的。现在你们两个,摘花的那个留下来,另一个回去找家长来。我一听我可以走,哧溜就跑了边跑边还是害怕得哭起来。
迎妈妈这事早就忘了干净,进门前擦干眼泪,磨蹭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爸爸说,馋猫是闻着饭香才回来的吧。妈妈笑咪咪地为我盛了碗米饭,看着桌上有肉,许是饿坏了坐下就吃,一吃就忘了还在公园罚站的哥哥。这时奶奶问,哥哥怎么不出来吃饭。一听哥哥,我“腾”下回到了现实,放下筷子开始哭。爸爸说,怎么了?我赶紧挑重点说,哥哥摘花被公园罚站,让你去接呢。妈妈一听急了说,在哪里,赶紧去。两个大人边穿衣服边着急出了门。我站着想想又哭了。
没过一会儿,哥哥被领回来了。爸爸把我和哥哥叫到跟前,一通思想教育,最后说今天被公园罚了五元。五元是多少我没有概念,我只知道我很开心,哥哥安全回来了。
秋天替换了夏天,很久之后没再去河滨公园,有事都绕道而行。这事和哥哥仿佛约守好似的,彼此再未提起过。哥哥依旧温柔地对我宠爱和呵护象个小英雄,我也依然任性的对他撒娇和依赖象个小公主。花开荼蘼温润旧梦。在后来的时光里,偶尔与花儿悄然相遇,那枚温柔时光的剪影上,倒影出“大呆”给“二精”满满的爱。
花儿叫“绣球”,也叫1980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