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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今年还会过一个暖冬,这个地处南北过渡带上的城市,越来越趋向于南方,已经五年没有好好下过一场像样的雪了。这些天的温度10到20摄氏度之间,阳光明媚的不像话,暖阳阳的,好像是和秋天恋恋不舍似的,很不情愿做最后的话别。
广场上大爷大妈们晒着太阳,打着牌,唠着嗑儿,甚是逍遥。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间或有一两只从树上飞下来,一蹦一蹦的极是欢快。坐在婴儿车里的孩子沐浴在阳光里,笑脸胖胖的、红朴朴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要下一场雪的迹象。
毫无疑问,地球是越来越暖了。记得小时候,冬天的天气是非常凛冽的,北风的怒号尖利如哨子,雪是一场接一场地下,屋檐下总是挂着长长的冰凌条子。我爷爷说,有一年,数九隆冬,白河的冰都冻实了,架子车和行人能从冰面上走过。
我是很害怕过冬天的,妈妈缝的棉袄太厚,穿上背鼓囊囊的,都快成了小罗锅,就这也抵不过寒风的袭击。坐在教室里,只感到手和脚被冻到肿痛麻木。爹弄来苇子毛,请人给我们姊妹几个都编了一双草靴,二三寸厚的木底,里面多垫点儿苇子毛和棉花,穿上干干爽爽,暖和的很,脚不冷了全身就好受的多,坐那儿就能屏住气听老师上课了。这种草靴真是抵御寒冬的好东西,可能现在已经失传了吧。
冬天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打雪仗是少不了的,团一个雪球,你扔向我,我扔向你,有时候,不知谁会悄悄地溜到别人身后,岀其不意,往人家脖子里塞一个小雪团,撒腿就跑,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每年冬天,就是这样贪玩雪的缘故,我的手就会生冻疮,妈妈给我涂上凡士林药膏,不让去玩雪玩冰,但妈妈又不是跟在身后,能管得住不玩吗?以至于将要到春天了,冻疮才会渐渐好转。
我喜欢冬天烤火的日子,院子里雪花飘飘,屋里生一大盆火,呼应着很应景。烤火要用硬柴,劈开的木头疙瘩最好,等点燃的大火烧过之后,木柴里的暗火红红的,慢慢地燃上一整天。傍晚,坐在火盆前,趁着火好,拿岀紫大豆,浅浅地埋在细火里面烤熟了吃,很香。有时候也烧小红薯,玉米不行,玉米开花容易炸的火星子乱窜。
十多年后,我定居在了这个古称宛的城市,说不清这里是北方还是南方,亚热带季风型的气候,四季分明。冬天虽然寒冷,但这些年,已经远没有我小时候在乡村那么冷了,冬季平均气温约0至10摄氏度,与北方的冬天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每年两三场的雪总是要下的。麦盖三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谚语也印证了此地区冬天的气候特点。
大概是一九九九年刚过完元旦不久,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零下十几度,这样的的大雪极寒天气在我们这儿已经不多见了。我还没有细品这场雪的韵味,恰遇一个特殊的机缘,便和一位友人随旅行团,去哈尔滨看冰雕,再经绥芬河到海参崴游玩,真正领略了北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盛景。
去前,我是做了功课的,买了最厚的保暖衣和羽绒服,穿上了里面是厚羊毛的军用皮靴,还准备了一顶双层的毛线帽子。心想,这应该能抵御东北的寒冷了吧。
那年的哈尔滨冷的也是出奇,最低气温近零下四十摄氏度。下了飞机,倒吸一口冷气,嘴里似要结冰的感觉。幸亏很快坐上了接我们的大巴车,从车窗向外望去,满眼皑皑白雪,树上挂着雾淞,整个城市被银装素裹着,一片冰清玉洁,真像是童话里的世界。
下午,天空中飘起了干雪花,慵慵懒懒很随意。我们全副武装来到了中央大街,参观负有盛名的圣.索非亚教堂,这是座东正教教堂,高高的绿色的穹顶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圣洁。教堂内装饰也是极尽华丽,精美的壁画、金光闪闪的吊灯,无不彰显出高贵典雅的气派。
从教堂出来,铺满面包石的大街,已泛起银白。顶着雪花,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各式的建筑、雕塑和美食,没过多久便感到冷的直打颤,这里的冷和家里的冷真的不一样,这冷是能透到骨子里的。赶快到商场买了厚大的围巾和棉手套,免得晚上看冰雕受不了。站在穿衣镜前,险些笑出了声,镜中的自己圆滚滚的就象一只大熊猫。
简单吃了点晚餐,我们去距离最近的兆麟公园看冰雕,在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大伙儿就被冰雕艺术的美振撼了,在华彩的灯光下,形态各异的冰雕精彩绝伦,美轮美奂,都有点儿看傻了,诧异于冰竟能雕刻成恢宏的宫殿城堡、巨型长龙、飞鸟鱼兽、神话人物等,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惊叹。雪花轻舞,我们仿佛置身于琼楼玉宇中,不知天上人间,彻骨的寒冷早已抛向了脑后。
天晚了,没时间再去松花江,感到有些遗憾,听说松花江上能开出绝美的冰花,更是心生向往。导游说,冰花并不十分常见,江面冻实了,上面能行汽车。这让我想起家乡白河上,也曾能过架子车的冬天。
次日,我们从绥芬河口岸乘绿皮列车去往海参崴。在俄罗斯,这座城市被称为符拉迪沃斯托克。一路上莾莾苍苍的雪原看不到边际,高大的云杉树在冰雪的天地里傲然挺立。画面恰如电影里的林海雪原。
这座本是中国故土的城市,我们还是习惯称它为海参崴。异域的风情扑面,姑娘们穿着漂亮的裘皮大衣和高腰的长筒靴子,美丽且有气质。餐厅里有萨克斯的演奏,还有妙龄女郎的伴舞。街两边的欧式建筑,浪漫而低调,没有过于喧嚣的商业气息,也没有夸张的花红柳绿的广告店招,远没有冰城中央大街的热闹。广场上、角落里雕像很多,俄罗斯人好像特别擅长用雕像诠释某种意义和象征。空旷的没人走的地方的雪,能没过膝盖以上,树上挂满雪团和冰条。天晴了,天空纯净如洗,到处闪着亮晶晶的光泽。感觉海参崴的气温比哈尔滨还要稍暖一点儿。
海参崴火车站是一座老的俄式建筑,外观黄白相间的色调与白雪相映生辉,分外美丽,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陆港码头,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隔着马路的对面有座高大的烈宁铜像,铜像上结了琉璃一样的冰,列宁高昂着头,右手指向远方,有种挥斥方遒的气概。
离开列宁铜像,我们步行去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所在地金角湾,冽冽寒风中,领略到了远东海港雪景另一种别样的美。
海湾四周高低起伏的山恋、建筑和树木被白茫茫的雪包裹着,有几分神秘,也有几分梦幻。海岸线到处布满冰雪,蓝色的海水荡漾着,看上去的确美不胜收。天寒地冻,神奇的金角湾是从来不冻的,有船舶在穿行,俄罗斯军舰整齐地停泊在海面上。
基地上,穿着军大衣的官兵在雪地上巡逻,擦肩而过时,有个士兵还向我们中间的一位男士要了只香烟抽。积雪实在太大了,潜艇博物馆,也就是参加过二战,先后击沉重创德国军舰十余艘的“C-56”号潜艇,竟然被厚雪覆盖,只露出上面的轮廓,无法上去参观。海风吹着,冷的很,我们不敢留连太久,匆匆拍了些照片,赶紧返回宾馆。
这便是我见过的最远最冷地方的雪了。此后,便没有再去过东北,冰雕和雪原的美深印在脑海,难以忘怀。海参崴的雪无疑也是美的,但雪的静谧中总觉得有种凝重之气,无法把它想象成童话中的样子。雪覆盖了大地,覆盖了潜艇,却覆盖不了历史,这个远东最重要的军事基地和独具魅力的港口城市,想起来不免让人心塞。
如果说北方的雪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壮美,家乡的雪便是温柔的、娇俏的、喜人的。孩子们期盼着雪,雪能带来无限的遐想。大人们期盼着雪,雪能带来丰收的希望。文人期盼着雪,是神往“天气晚来雪,能饮一杯无”的闲适和满足。但雪似乎和人们捉起了迷藏,只在藏久了忍不住的时候,才会突然给人以惊喜。
记得上一场大雪是2018年腊月,女儿放寒假回来,正遇鹅毛般的雪片飘然而落,女儿很欢欣,发岀由衷的赞叹,这才叫下雪啊。她说,她大学所在的那个南方城市,也下了雪,树木、汽车、房顶披上了薄薄的轻纱,尽管雪下的有点儿吝啬,已足以让大人孩子们兴奋不已了,据说那座城市近二十年没下过雪了。
多么难得的瑞雪,阳台花盆里的雪堆的老高,女儿把洁净的雪收在大玻璃瓶中,说是化成雪水夏天能防暑用。在女儿的好兴致下,我俩围上围巾,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河边踏雪寻梅。
白河两岸植被苍翠茂盛,层层叠叠,正好营造“雪压枝头万点娇”的好景致。塔松、红枫、白玉兰树可着劲儿用雪装扮,看谁分外妖娆,红叶石楠、紫叶小檗、冬青等成了晶莹剔透的大雪球,似是粉装玉砌,一簇簇象红豆一样的火棘果,在雪中探出头,煞是喜人。女儿穿着她上中学时的粉红色羽绒服,在厚厚的雪地上欢呼雀跃,画面美极了。这么大的雪,但温度并不算很低,只河边上结了薄薄的冰,中间河水青幽幽的,微微泛着波光涟漪。心想,这河已成为一条不冻河了。
在河的北岸,终于寻得了几树早梅,粉红的小花朵娇艳出尘,正欲含苞待放,清冽的空气中幽香弥漫,雪花伴着梅花,梅花伴着女儿的笑脸,相得益彰,满满的诗情画意。
一晃五年就过去了,这些年再也没下过那么大的雪了。女儿去了南方工作,那里的冬天见不到雪花,不知道她是否会念起,家乡河畔雪中赏梅的快乐时光。
讨论地球变暖的话题越来越多了,可不,再有几天就是大雪节了,天还象小阳春,阳光和煦,月季花开的依旧娇艳。我停在广场花坛边,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喂着白鸽,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预报说强冷空气要来了,追寻着那些远的近的与雪相关的记忆,思绪有些乱,终归是非常想念一场满天飞舞的大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