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春风秋雨,夏暑寒雪,竟然在转眼之间,匆匆而过,恍若如梦。
我的老师,从美国而来。
他去美国较早。出国之前在老师的家里,大伙为他饯行。欢声笑语中,扬溢出快乐和衷心的祝福。谁能料到,这一别到我们今天再次相逢,竟然是十多年的漫长时光。
第一次见到老师,也是在我二十四岁那年,在医院做实习医生。本命年,多事之年。风华正茂的时候,身体却屡有困扰。有一天拿着我的肝功能化验单,想找一位内科大夫,恰巧看到我的同学小雷,她是学校女篮的核心球员,突破,投篮极棒。人长的漂亮,白净。而我又是学校男篮的。我们男女两队经常一起出去参加高校的蓝球比赛。很熟。所以我就走进了她正在实习的科室,而带她的老师,就是潘老师。
第一眼看到他,心里便有些惊奇,医院里竟有如此风度优雅,气质出众的医生。他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软软的让人听起来感觉很舒服。
以后,我们同在附属医院工作,我在骨外科,老师由内科去了B型超声波诊断科,是第一任主任。很快B超室就成为医院的聚焦之地。特别在我们这些年青医生眼里,更是流行,时髦和品味的代名词。除了潘老师高超的医疗技术之外,他的热情,活力和爽快,一帮青年男女欢乐的聚集在他的周围。
潘老师是上海人,他和师母均毕业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他们的那个年代,政治风云变幻多端。个人的命运和前途,如风中落叶,无从掌控。他们被分配到陕西。潘老师说在火车来西安的途中,他和师母跨越南京长江大桥时,师母惊讶的说“啊!好大的黄浦江呀!”
记得师母那时很漂亮,肤色白晰,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冷冷的,很少说话。她是病理科医生。每次我去病理科取报告,都有点怯意。除了她的病理诊断结果,直接决定了多少个家庭里悬着的心,或是解脱或者悲伤。她的气场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作,不言自威。
潘老师是田径好手,爱体育。又有一幅动听的歌喉。每次重大的体育赛事,我们便会聚集在一起,一同欢呼,一同沮丧。或在四楼的他家,或在小平房的我家。
虽然心没有距离,但是老师和学生的现实差距,就在那里,不离不去。
夏天,跟着老师我们去了山花烂漫的清华山。月光下山溪清泉里游泳,女孩子们清脆欢快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的悦耳,回声传的很远很远,久久不息。
秋天,跟着老师,爬上了有着冰川地貌的秦岭主峰太白山。山顶的玉皇池,当地民众说它是一个神池。人到了那里,一,不能大声说话,否则即招暴雨来袭。二,不能不尊,否则命运多舛。三,不能给水中抛弃杂物,否则必受惩罚。
朋友们在玉皇池旁边虔诚的祈祷许愿,而我却仗着年少轻狂,想挑战世俗长规。非但没有下跪敬拜,还妄为投石于池中。
违了天意,必受惩戒。此是后话,悔恨之事,不再提起。从那时起,心中便时时提醒自己,这世间一定要有敬畏的事情。做人要有原则和底线。
人在做,天在看。回看来往的路,问心无愧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浮云,终归漂散。
夜里一群人,在我的提议和不遗余力的鼓动下,躺卧在打谷场上,准备夜宿于此。
老师和我们这些男孩,女孩们,盖着麦草,对着明亮姣洁的月光,唱起了歌。
理想很美好,浪漫很梦幻,现实却很骨感。两个小时以后,最终经不住蚊子连续不间断的攻击,我们落荒而逃。
大伙纷纷指责,都怪张延刚的馊主意,害的我们为蚊子献上了血肉之驱。
我却特有底气的回应。在将来回忆里,你们不会记住别的一切。只会很兴奋的想起今夜。月光佼洁如水。打谷场上,麦草堆里,我们曾经有过的欢快。
的确,多少年过去了,大家谈起的也只是那夜打谷场上,月光的美好。
昨天晚上,我和潘老师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中国足球。多少年过去了,中国足球还是永恒的臭,我和老师还是一脸对中国足球的沮丧。不同的是,相同的神情,出现在曾经年轻和日渐苍桑的脸上。
真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无意间,瞥了一眼老师,感觉现在的氛围,如同昨天。根本没有一丝长久未曾谋面所带来的距离感。
人之交往,需为神交。年龄,地位,性别,距离都不重要。心中多一点真诚,多一点包容,多一点感恩,多一点理解,多一点珍惜,才是根本。
否则天天相见,也会成最为熟悉的陌生人。
老师不仅仅曾是我学业上的导师,更是我做人的楷模。祝愿老师健康,快乐!
学生 Yan . 2019年。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