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久后，晓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出现在了张扬面前，除了皮肉之痛，更令她痛苦万分的是心灵的创伤。她是被郝明亮打伤的，由于担心被婆家人和娘家人获知真相，走投无路求助于张扬。这是张扬最后一次帮她，也是她们的最后一次单独会面，他让小芳配合晓曼撒了个谎，称俩人相约外出游玩，一周后才能返回，并安排她俩同住在一起，想方设法尽可能加快晓曼体表的伤痕消解淡化。
晓曼和郝明亮闹翻脸，是由于维修店一个男同事试图对她动手动脚、摸她胸部，遭到反抗后恼羞成怒，指责晓曼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她这才发现，原来郝明亮早就把她俩的事当做了炫耀的资本，半年多来只有她自己被蒙在鼓里。她当面质问郝明亮时，发现对方的态度竟是如此地轻描淡写，言辞中充满敷衍哄骗，她当场就崩溃了，拼命哭喊着捶打着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郝明亮起初还试图据理力争，认为这世上的前男女朋友关系本就是如此，不然为何要投入大量时间金钱来谈一段又一段恋爱呢？他们偷情也不过是些早就习以为常的事而已，这年头哪个俊男靓女能没几个相好的情人？这是潮流、是时髦，也是体面，其他几个前女友也都是如此藕断丝连着，唯独晓曼也太小题大做了！这让张扬想起了杨佳曾说过的一段话，他说‘女人只有睡过了才是你的，和女人只要睡过了就永远都是你的，这两句话都成立，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前面那句意思是，无论你付出了多少，只要没睡过一切都是白搭，她终究不会把你当做最亲密的人；后面那句意思是，只要睡过了，就算她嫁给了别人，也依旧可以和你保持关系。’这是他在讲述婚后与前女友再续前缘时发表的感想。
随后面对晓曼的不依不饶，郝明亮还是失去了耐心，对晓曼大打出手。
张扬并不怎么同情晓曼，因为在他看来，最大的受害者应当是那个不被任何人所关注的晓曼的合法丈夫。尤其是晓曼所有反思与悔恨的重点，始终没有一次提到过对丈夫的愧疚，这令张扬对她十分不满，心中暗自感叹着，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里，人类对待伴侣竟是如此地冷漠。晓曼悔恨说，怪她自己太贪心了，自愿选择与狼共枕，却还指望它会不咬人！怪她自己思想太单纯，不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怪她自己没有主见，完全招架不住别人的怂恿，分辨不出云飞美化郝明亮的说辞是出于好意还是歹意...从她讲话的语言结构听来，这似乎是在自责，但很显然，她还是把过错都归咎到了别人身上。
张扬的态度令晓曼感到不可思议，她认为张扬的立场应该是向着自己说话的，何以他会胳膊肘往外拐，反倒是同情起那个不知姓名、素无往来的晓曼丈夫来了？张扬变了，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少年了，不再会一味迎合她们的感受了。
并且张扬还义愤填膺般指出，晓曼作为成年人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云飞在其中起到了些推波助澜的作用，归根结底决定还是她自己作出的，既要享受虚荣和偷情所带来的快感，丑事败露还不愿承担后果，如此做人也未免太自我了吧？世上每个人的感情都应当是平等的，她只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认识不到自己还有一层加害者身份，却一再强调她遭受了天大的迫害，如此自私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都不安好心呢！
这件事最终导致了两人的不欢而散，起初张扬认为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是对得起朋友的，然而不久后他读到了一本由白露推荐的关于人性的书籍，明白了人是很难通过唇枪舌剑的争执方式改变他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的，尖刻的批评指责非但无法让晓曼认识到错误，反而会伤害了朋友的情分。讲话的分寸有很多忌讳，道理的传递也并非只有平铺直叙这一种方式，他若能早一点学到这些知识，就能在日常的闲聊过程中有意无意地进行灌输，最终让那些话从晓曼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后来张扬从彭姐处得知，那次事件之后晓曼便离开了维修店，用彭姐的话说，她总算还有点羞耻心，知道全公司人都怎么样看她。换做以前，张扬对彭姐这帮存心出馊主意、背后搬弄是非的人们一定是深恶痛绝的，但现在他反倒能与她们更加和颜悦色地保持交往了，并非是张扬变成了一个左右逢源的墙头草，而是随着他阅读了大量关于人性的书籍，心态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古人云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决心要学着原谅人性中那些微不足道又司空见惯的嫉妒、贪婪、狡猾和幸灾乐祸等缺点，并以身作则去一点点影响身边的人们，而不是只会一味地抱怨、鄙夷。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要用高尚的大无畏精神来感化世人似的，实在是天真可笑又虚无缥缈，可他并没打算把这思想当做遥不可及的理想国度来对待，很快他就要付诸实践了，尤其是背后还有白露可以一同商议、出谋划策，更让他信心倍增。
他把晓曼、彭姐、云飞的种种过往都罗列出来，加以梳理，得到的结论是，晓曼是犯了错，伤害了无辜的人，也伤害了自己，倘若她应当受到制裁，也只能是由那些被赋予了职权的人们、公正的律法来审判她，或者是由社会的道德体系来谴责她。而作为朋友，应当做的是适当的鼓励和正确的引导，在发现她即将误入歧途时耐心劝导、指正，而非落井下石。显然是这些朋友们都搞反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是明知故犯的，究其根源就是充斥在每个人身边的那些人性的小缺点，以杨佳为代表的的这类聪明人，对待这些小缺点的态度是将计就计、反向利用，而现在张扬的决定是正面面对，死磕到底。
不久后晓曼离婚了，她患上了轻度抑郁症，整个人从此变得昏昏沉沉的、一蹶不振，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至于她的离婚与抑郁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张扬挑选了一个大家都抽得开身的周日，下午向白露请了假，邀约云飞和彭姐一同去晓曼家探望。人情味就是如此地奇妙，具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也许彭姐会口是心非，但她也不得不全程附和着张扬讲话，因为无论多么消极的群体，一旦有人敢于带头主张是非与善念，其他人都得被动跟随，毕竟阴暗的思想是上不得台面的。前一个小时里，基本都是张扬在独自忏悔，向晓曼道歉，对朋友缺乏关心、理解和宽容，讲话过于苛刻、没有分寸，更不该在背后指指点点、幸灾乐祸，当然，这其中的部分忏悔是将别人的过错也一并包揽了，明眼人自然能听得出来。此情此景，令彭姐和云飞感到自惭形秽，至少从她们羞愧的神色中看来是这样的，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这样的气氛之下，再硬的心也得柔软下来，再刻毒的目光也得温柔起来，于是二人相继加入了道歉当中。
张扬在长期的阅读下获益匪浅，过去他曾被白露调侃为，‘好读书，不求甚解’，如今已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白露在这其中自然是功不可没，现在他的行囊里必不可少的会携带几本书籍，旅途中任何的间隙他都要抓紧阅读。他在反思己过的同时，也从不避讳向任何人表达出来，虽然过去他的忏悔也从未停止过，却碍于脸面始终是羞于启齿，就像每年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大姨墓前磕头一般，不愿在人前坦然面对，而如今却有了本质的区别，当他尝试过以谦卑的姿态示人之后，豁然发现这并不是舍弃了尊严，相反的，他这才真正是洗涤了心灵，树立了尊严，人们非但不会对他指指点点，反而会更加敬佩他的勇气，刮目相看。
不久前他还宽宏大量般试图要原谅人性中各种小缺点，现在他发觉使用‘原谅’这个措辞也是极其错误的，是自己太狭隘了。回顾过往的种种，不难发现，云飞和彭姐有时也会表现出善良正直的一面，富有同情心的一面，每个人都是复杂多面的，有时往往也是自相矛盾的，同一件事发生在不同时段、场合，就可能会产生积极的和消极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态，连他们自己都不见得能够说得清楚，旁人又有什么资格以自己片面的理解给别人下一个确凿的定性呢？所以问题是出在了张扬自己身上，因为自己过分关注了别人的缺点和不足，给她们扣上了麻木不仁的标签。人类总是擅于发掘并放大别人的缺点、弱势的方面，这是人类的攀比心在作祟，以此来佐证自己在总体上是优于对方的结论，从而获得满足感或者是降低生存的危机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主观意愿、情绪，或者说是本能，张扬自己也不外如是，那么关键就看他能否做到心态上的自我调整，将这份攀比心转化为积极的、正面的能量，激发自身的进取心，而不是局限在渺小的格局里嫉妒着，幸灾乐祸着。
也是在那天，晓曼说出了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年她与郝明亮相恋时，郝明亮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自幼丧父，尚在吃奶的年纪母亲也弃他而去，只剩下年迈的爷爷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老人为了供他读书，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却只得背井离乡打工赚钱，无奈将他送到了外地一个小镇上的高中寄宿。毕业后，郝明亮只身来到这座繁华又陌生的城市摆地摊讨生活时，一次次遭到城管的打砸驱赶，他百般讨好，甚至不惜下跪求饶，只因为那时他的爷爷还活着，他心里就有牵挂，只要爷孙俩还在相依为命，他就能够承受下来一切的苦难和侮辱。
所以，在维修店工作那年，晓曼说她们已经见过了双方父母和乡下亲戚这件事，完全就是在帮着郝明亮撒谎了。人们这才反应过来，难怪郝明亮当年说起那个追到村口都没见到妈妈的孩子时，情绪起伏会那么大，原来他们都有着相似的童年啊。
晓曼与郝明亮相恋的头一年，赶上清明节回乡祭祖，他们在爷爷坟前下跪磕头，那时，晓曼就隐隐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漠视天下的孤寂，仿似在说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她看到郝明亮孤零零坐在早已破败不堪的宅院炕头上，来回摆着腿，那种目空一切的凄凉令她不禁潸然泪下，于是她动了恻隐之心，决心要成为郝明亮活在这世上的又一个牵挂。她曾一次次原谅郝明亮的不忠，只盼望有一天能够将他感化，因为郝明亮自己就说过，人活着是需要有牵挂的，若世上没有一个真心实意的人，无牵无挂的活着就跟行尸走肉没有分别了。如今看来，晓曼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最终在他心目中依旧还是被划分到了虚情假意的行列，不过这也难怪，因为晓曼与张扬打打闹闹的那段时间，她内心里确实是产生过移情别恋的念头。
张扬不禁感慨万千，既然郝明亮也在渴望一份真感情，为何偏偏选择在那种玩一夜情的平台寻觅呢，假如他想要买文具，不是应该去文具店吗，去酒吧夜店能买到心仪的文具吗？在那些放荡无度的圈子里如何能寻觅到像白露这样表里如一的女人呢？用最滥情的方式考验感情，能得到的永远只会是虚情假意的反馈吧。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遇到了那样的女人，人家是品格高尚，又不是缺心眼，白露心里也是有一杆秤的，她的善良真诚也是需要另一颗真心来对等交换的，郝明亮凭什么以他劣迹斑斑的为人就想获得对方无怨无悔的付出呢。张扬之所以能够和白露建立起了无分彼此的关系，那也是多年来共同经营的结果，白露当然也是会计较得失的，也是有所盘算的，所谓‘聪明就是笨，笨就是聪明’嘛，她其实是更为高瞻远瞩才对，愿意用长期的付出来向心爱之人换取一份永恒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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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半年来的奔波和学习终于是有所成效，张扬的小事业开始呈现出了盈利的态势，这其中经历了多少的摸索、碰壁和阻碍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总算是天道酬勤，凭借着自己的一腔热忱和过硬的技术支持才勉强撑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最大的障碍无疑就是来自于另外两家经销商的挤兑了，严格来说这应该是被哥嫂给摆了一道，她俩当初并没有据实以告，只是有保留的说了一些实话，比如那两家经销商把市场做得很乱是事实，可她们却没说，并非是这两家没有实力、能力，或者不够用心，恰恰相反，他们在全省的市场影响力都可谓是行业佼佼者，只是人家有自己的主打品牌，选择分销哥嫂的这个品牌也仅仅只是为了丰富自己的产品线而已，人家主打的品牌可一点都不乱，正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呢。虽说张扬这小打小闹的并不能分走他们多少蛋糕，可毕竟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他们还是要利用自己市场霸主的地位将张扬扼杀在摇篮之中。
对此，张扬并没有灰心失望，也无暇去责难哥嫂的过错，他必须要耐心梳理当前的形势，迎难而上，寻找突破口。当然，将来在哥嫂面前抱怨她们隐瞒的困境，吐吐苦水，发发牢骚，这也是必然之举，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想来这件事定能成为自己谈判的重要筹码，从哥嫂处争取到更多的后援支持。
首先，张扬代理的这个品牌，在工艺和性能上绝对是没问题的，完全可以和一线品牌相媲美，价格还比一线品牌便宜不少，之所以销量惨淡，最大的原因是没有知名度。同时，因为销量惨淡，厂家设置的高端产品线的产量就很低，导致有高端需求出现时，无法提供实物的现场演示，如此形成恶性循环。为此，张扬曾求助于哥嫂，可她们不仅无法提供样品，就连传来的产品细节视频也与张扬的要求差距甚远。后来他不得不自谋出路，向一家曾购买过几款高端产品的企业致电，表示自己作为品牌经销商，将为其提供一次免费的检修保养服务，尽管对方并非是从张扬处购买。于是他厚着脸皮在人家的机加工车间里苦战了两天两夜，总算是拍摄下了能令自己满意的所有细节，同时还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收获，对方十分满意张扬的服务，对他细致入微的技艺赞不绝口，表示今后愿与张扬建立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当然，这只是万事开头难，后来他自己也逐渐有了高端产品的销量，也就不再需要如此煞费苦心了，良性循环一旦形成，就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其次，那两家经销商虽说市场占有率很大，可以利用他们的话语权变相地强迫一些地市级经销商选择站队，但毕竟他们的重心不在这个品牌上，说白了，他们是兼营，而张扬是专营，所能投入的精力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在市场里给人们的印象也是专营会更可靠一些，这恰恰是张扬独有的优势。更具体的一些表现就是，很多小的经销商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会主动向张扬抛来橄榄枝，寻求技术支持和适当的让利，夹缝求生、报团取暖，他们也都看中了张扬正处在成长期，万事都好商量。所以，倘若张扬能够坚持不懈，不断提升省内市场的品牌知名度，那么他将会与该品牌形成携手共进的关系，成为这个品牌独一无二的先驱者，彼此绑定、相互成就。当然，这条路将会走得无比艰辛，因为他现在十分清楚对手是何等的强大，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但这同时又是十分难得的机遇。
不久之后，他得到了哥嫂那边的暗中支持，大概是张扬发的牢骚起到了些作用，哥嫂二人自知理亏，便对张扬许下了承诺，今后厂家再接到任何来自山西省的意向客户的咨询电话，都会悄悄地把这笔生意转到张扬处，再不会主动向客户推荐另外两家经销商，不仅如此，在厂家官方网站上展示的经销商电话，张扬的柜台座机与手机号码也都将在最前端显示。
‘张扬你放心好了！嫂子跟你哥怎么着都是向着你的，还记得当年，你跟着我们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我们怎么说也算你半个亲人啊！’嫂子安慰张扬时，言语中充满了慈爱与深情。
话确是这么说的没错，听着让人暖心，当然这应该也只是台面上的顺水人情，因为暗中扶持一个能够与厂家共进退的合作伙伴原本就是他们最初的心愿，虽说另外两家每月都能轻松完成他们要求的出货量，但想要更多的销售额，就得她俩求爷爷告奶奶般地督促了，销量还只是小事，自家产品的流向追溯、市场定位与口碑完全不可控才是真正令她们焦头烂额的难题，就拿串货问题来说吧，这两家经销商竟然长期放任、不闻不问，也是教她们无可奈何。
相反的，张扬不光是一心一意在经营这个品牌，还能通过长期的实践给出诸多反馈和建议，对后期的产品优化提供大量的现场数据，为此总厂那边曾给予张扬一次特别的嘉奖，这也令哥嫂二人倍感欣慰，脸上增光不少。
......
如今小芳的柜台销售也是十分地争气，这是张扬万万没想到的，柜台每月零售的盈利竟然能够抵得上所有的开支，包括小芳的工资和提成，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小芳这丫头也是有股子倔脾气，起初连基本的说明书都看不懂，她还要硬着头皮给那些前来咨询购买的专业人士们讲解，搞得对方是哭笑不得，又感到一种童言无忌般的可爱。渐渐地，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情就被周遭的商户们津津乐道，结识了不少朋友。在这些朋友们的帮助下，她尝试着自己动手组装、调试，虽说只能称得上是一知半解，倒也多少入了点门道。
“诶，我说小舅舅，最近市场里有个姑娘向我打听你呢。人家还夸你为人稳重踏实，又吃苦耐劳的，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呢！”小芳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给我找个小舅妈吧，为了你这终身大事，我家老姨都快愁出心病来了！”
“我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怎么啦，实话告诉你吧，我可要先你一步咯！我对象说房子快装修好了，年底前我们就结婚！”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你这刁蛮样把人家给吓跑了！太好了，到时候小舅舅我一定给你包一个最大的红包，亲自给你去送亲！”
“诶诶诶，这给你说亲呢，快说回正题！就是咱们对门那家的小姑娘，小伍，怎么样？够漂亮了吧？肤白貌美的，个头都快赶上你了！人家才21岁，配你这头老黄牛绰绰有余吧？”
“小伍？就是你以前提起过的那个？你不是说她对象可厉害了，开酒店的大老板，是什么‘大唐酒店’的经理？”
“噗，什么‘大唐酒店’啊！你可真是逗死人不偿命哈！我说的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小芳忍不住在张扬脑门上一拍，嬉笑片刻，“提起那臭男人我就一肚子气，小伍多么好的条件啊，再瞧瞧他那穷酸相，始乱终弃他也配？竟然背着我们家小伍在外面偷腥，害得她整天以泪洗面呐！哎！真替小伍不值！”
“哦。那你觉得白露怎么样？我上次带她来过咱们柜台的，还跟你一起吃了碗面皮呢，还记得不？”
“记得是记得。嗯~~，怎么评价呢？感觉人冷冰冰的，不咋爱说话似的。不像小伍相处起来亲切。”小芳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突然恍然大悟般吃惊道，“啊！该不会你俩好着呢吧？你不是一直说你单身嘛！早知道我就不在市场里到处跟人推销你了！”
“不是不是，她其实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相比之下，我对白露有感情，对小伍没有！”张扬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暂时不要把对白露的爱恋公布出来为好。
“嗯，既然不是那就好办了。感情嘛，慢慢培养就好了，只要你俩能先看对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小芳又开始卖力地推销了起来。随后就是一番权衡益弊的大道理了，说来说去始终离不开‘年龄’二字，诸如年龄是女人永远都无法逃避的天敌，纵然白露曾有过怎样的盛世容颜，在岁月的侵蚀下她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而小伍正值青春妙龄，五官容貌虽略逊于白露，相较于普通大众而言已是鹤立鸡群了，尤其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姿曲线，白露可就望尘莫及了，更何况白露也已经到了走下坡路的年纪，前一次会面看到她眼部皮肤略显松弛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另外就是生育下一代的问题了，这可是婚姻中的头等大事，白露这个年纪正是所谓的高龄产妇，与小伍完全没有可比性。小芳的慷慨陈词不禁令张扬感慨万分，每一字一句都是如此地冰冷，没有半点人情味可言，却句句在理，现实可真残酷啊。
其实母亲也在不断地托人给张扬说媒，想来白露家里也必是如此，白露为了她的一句诺言，一句已经被辜负的‘全世界我只爱你’，付出的代价是何其之大。而小芳每揭开一处白露的伤口，那阵钻心的痛却都是张扬在承受，因为白露落得现在这般遭人挑剔的境地，他是罪魁祸首，他亏欠白露的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简直教他无地自容。所以他必须得要争分夺秒、加快脚步了，他可没有自怨自艾的时间、资格，目前公司的盈利水平还差得很远，他对市场体量的掌握也严重缺乏数据的支撑，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丝毫松懈不得。
“不得不说，小伍可真有眼光，我家小舅舅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企业家，大老板！”小芳得意地恭维着，“你们俩简直就是郎财女貌嘛，绝配！这个大煤我是管定了。”
“诶对了，你老姨有没跟你说过我家现在的情况？去年她生病做手术，家里欠了40W外债。你们一家子还来探望过的。”
“啊？她没说过啊！四~十~万~？啊？”小芳拉长了声调吃惊道，“小时候你们家那么有钱，我们都觉着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吧，总该有些压箱底的资产吧？...这下可糟了，我牛皮都给你吹出去了，人家小伍也是通情达理，冲着你是个优秀的潜力股，不计较你没车没房的，可你十几万的彩礼总得能拿得出吧？额滴乖乖，那么多的外债，额滴那个乖乖.....”
‘额滴乖乖’小芳说这句话的表情把张扬逗得是人仰马翻，这可不是她的口头禅，更不是她们的家乡方言，估计是在什么搞笑的电视剧里听到过吧，说出口时她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那要不~~我干脆把你家的情况如实跟小伍说了吧？她要是这都能接受，那你就赚大了，要是接受不了，你也没吃亏不是？”
“别别别，合着我刚才是白说了，我对她没感情，她就算是倒贴我也不会要的！”小芳口中的逻辑简直是狗屁不通，可她却说得那么地理所当然，这教张扬感到莫名地窝火。明明是连话都没搭过几句的陌生人，不知道在情感失意后有过怎样的情绪、蜕变和考量，就能满不在乎地直接跳过感情培养、发展的环节，还美其名曰是‘通情达理’，实则条条框框讲出来宛如一场冷漠的、不断相互讨价还价的交易。
“切切切，你可真是死鸭子嘴硬。小伍这样的美女，多少人在后面排队、求之不得呢，我就不信你能不动心？”
“拜托，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善解人意啊！再不行你就当我是同性恋，喜欢男人，这总说得过去了吧！求求你，放过我！”
“哈哈，喜欢男人！哈哈哈！”小芳乐得手舞足蹈起来了，“上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碰见你从里面出来，看见了我的身子，你当时就硬了！哈哈哈，还喜欢男人？逗死我了！人家小伍身材可比我好多了，我就不信你不喜欢。”
“你懂什么，有欲望说明我身体健康，但我更有信仰！算了，我不想跟你讨论这种话题！”
“唉，好吧好吧。我也真是佩服你了，这么多年都没又找了一个，亏你真能忍得住啊！该不会真的是我老姨说的那样，你还对那个前女友念念不忘？我对象要是能有你的一半痴情，我这辈子对他死心塌地也算值了！”
张扬没有再做解释，这样一来小芳也总算能放弃撮合了。只是不由得感到阵阵苦涩，心想着‘白露啊白露，我最心爱的白露，真的是让你受委屈了，但你可知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我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