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近来生活逐步回到了正轨,张扬也很怀念久违的图书馆氛围。由于图书馆就位于维修店的街对面,过去曾仗着彭姐的偏袒,每天他只消聚精会神两个小时便能脱身,随后一整天扎进隔壁知识的泳池中徜徉,疯狂地汲取着未知世界的养分,支离破碎的艾泽拉斯大陆是否又将迎来新的灾难令其担忧,又常常惋惜于伊利丹的才能没能用于正途,可看到玛法里奥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而身心受挫、千疮百孔时,又不禁痛恨于伊利丹的堕落,于是又莫名其妙把矛头指向了不务正业的泰兰德,你一个出家人谈什么三角恋啊!
上周末从图书馆出来恰巧碰到前来借书的白露,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得知自己每周末都会在这里呆上一整天,白露也饶有兴致地表示下周开始也留下来看书,毕竟厚重的《税法》总背在身上也蛮累人的。显而易见,她这必然是想要考取个功名,利用闲暇之余全力备考。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选择靠才华吧。
即便营业时间短到每天只有可怜的六个小时,图书馆仍旧很冷清,靠墙的六张茶几宽度的书桌前后有十二组沙发,却孤零零坐着张扬一人。零星有几对男女坐在南面较高的平台的窗台边,张扬断定他们肯定不是常客,应该不久就会离去或坐到自己这边来,因为一小时后那边的光线就会变得不再温和。被四周书架围起来的场中央两张椭圆形的八人桌座无虚席,桌上铺满了各种试卷材料,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弥漫着,那边一贯如此,张扬也很享受于端详这帮青春稚嫩的学子们,他们看似同一帮人却并非同一帮人,神态出奇的统一却从无半点交流。‘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此情此景令张扬不免感怀,毕竟辍学前自己也曾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这里的营业时间具体为上午9点到12点,下午3点到6点,只是在下班前,提前半小时管理员便会开始广播清场。张扬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也很珍惜这短暂的惬意时光,总会提前守在门口,比管理员上班更准时。入座大概十分钟左右白露便出现在了他身前,见他捧着一本C语言的书籍在看,本不想影响他的专注,却意外被张扬一声情难自控的‘噗哈哈’所惊觉,她迅速捏住书的上边沿拽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张扬双手一滑,衬在里面的龙珠漫画顺势掉在了地上。
“嘛,学习得头疼了调剂一下也挺好。”白露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似乎还挺善解人意的。
“你想得太乐观了!”张扬露出一脸坏笑,侧身打开躺在沙发里侧的背包,里面齐刷刷排列着三摞,得意地补充道“一共42册,今天带了20册来,看一整天都看不完!”
“呵,这就是你说的已坚持在图书馆读书两年啊?坚持一个爱好这么久可真难为你了!”
“不为难,家里还有《灌篮高手》、《幽游白书》的全册,真正难为的是很多年前一点点省吃俭用共同买齐这些书的小伙伴们,可惜现在已经各奔东西了。”难得有了能炫耀的对象,张扬越说越起劲“你是不知道,在我们小镇上想要集齐这些书的全套有多难啊,你看它们都来自于不同的出版社,里面翻译的人物名字都不一样,镇上仅有的两家书店不零不落总是缺这少那的。”
“好了好了,安静点看书吧,别影响到其他人了。”看来白露对男生们的热血漫话情结并不感兴趣。
零零落落的人来人往使张扬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息,往常自己孤零零坐在这边,可从没感受到过这时有时无人头攒动的景象,今天明显坐在这边的人多了起来,而且很多人目光还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被无端端的各种打量令他颇为不适,心想,是因为埋汰邋遢的小伙对面坐了一位高雅端庄的女神造成了严重的违和感?显然旁人是误解为这朵鲜花似乎已经插在牛粪上了?受到如此多充满敌意的目光审视,张扬看漫画的情趣大受打击,他小声告诉白露要出去买两瓶水便起身离开了,手里还握着读到一半的小册子。这段不足一百米的路程他花了大半个钟头,直到在路边读完剩下的内容才想起其余的册子还留在沙发上,然后才猛然想起被晾在一边的书伴和四周围不安分的书生们。
“把你的手机号告我。”回到座位,白露小声说道,“下次你再把我撂一边,我离开前可以打电话通知你那些宝贝漫画书的下落,太沉了,我可替你保管不了。”
虽然语气很平和,但从‘撂一边’的用词听来,显然白露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抱歉,中午带你去一家火锅粉小吃店,很正宗的。’交换号码后张扬发送了一条简讯邀请,希望对先前的失礼稍作补偿。
‘牛王庙不就在图书馆旁边,哪里的店会比牛王庙还正宗?’
‘诶呀,原来是同道中人呐!不过这家小店可是私人珍藏,名气虽然远比不上牛王庙,但汤汁的香味和口感可是堪称顶级啊。相信我,作为一个在这座城市生活过近十年的资深吃货!’
“好吧。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个吃货,我就坐对面你却连嘴都懒得张,太符合猪的形象了!”难得冰霜女神也会拿人开涮,看来几个月来的共事张扬给对方留下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离开高楼遍布的繁华闹市区,乘坐21路公车走了大约10分钟后来到国体商城站,从乔丹体育用品专营店旁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是一片老旧生活区,虽然同样地处市中心,却并未被规划进拆迁之列。大概是因为这块区域占地面积太大,涉及人口众多,拆迁成本远高于周边城中村的缘故。巷子里的双向单车道坑坑洼洼的,由于总有不自觉的居民偷偷将垃圾倾倒路边,所以常常造成道路拥堵。
“走在这鸟到处拉屎的巷子里,有没有觉得毛骨悚然?”
“还好啊,就当是跟你探险了。”如今白露讲话也逐渐没有了最初印象中的一板一眼,“我住的公寓也藏在一片生活区里,环境的话也就比这里略微好点。”
“稍等5分钟,我要去喂猫。”在丁字路口的西南角有一片垃圾场,那里常常聚集着五六只野猫觅食,“那边味道重,你要不在前面便利店门口等我一小会?”
“你还随身带着猫粮啊?”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有得吃就不错了,哪有猫粮伺候它们。”张扬随口回道,“5块钱一大包的鸡肉淀粉肠,性价比极高的爱心午餐。”
回想多年前他自己在这座城市立足未稳时也曾是如此充饥度日的。
“走啊,一起去喂吧。它们不咬人吧?”说罢,白露便径直朝着垃圾场过去。
张扬从背包正面的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鸡肉肠,又从侧面小口袋中抽出一盒口香糖递给了白露一片,并嘱咐把包装纸揣起来别丢掉。他拆鸡肉肠的方式简单粗暴,用牙一口咬掉顶端的箍圈后便一块块掰开,毫无优雅可言。随后在污水横流的地面寻找到半块尚未殃及到的地砖放置下来。
他很享受看这帮小可怜吃饭的样子,每次都会看到最后才一脸满足地离开。直到多年后手机吃播行业的兴起,才发觉原来看别人吃饭并非自己独有的癖好,只是关注的演员群体不同罢了。
“你这么喜欢投喂小动物,何不去公园喂观赏鱼呢?它们可比这些脏兮兮的野猫漂亮多了。”白皙修长的食指指着一只棕灰色的瘸腿老猫,极不协调的画面宛如一个高贵的千金小姐蔑视着贫苦的众生似的。
张扬在公司里也听说过白露待人一向是很亲和的,可在触景生情之下还是充满鄙夷地反驳道,“常人的肤浅!那些漂亮的鱼儿们没有我也饿不着。”
言毕,他又立即感到十分懊恼,分明是自己想当然站在了道德的高点,给白露虚构了一副麻木不仁的形象。
“额,抱歉,我没有鄙视它们的意思!”白露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慌张,这更令张扬感到自责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下坏了,又增加了一个自扇耳光的理由。
“当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故意要找茬反驳你的。谁叫你是乖乖女,我是坏小子嘛!”张扬装出一脸坏笑,悠悠说道。毕竟他这辈子说错过太多话,尴尬局面也见过太多,深知这种情况下越客套反而会越别扭,毫不见外的语气才是挽救气氛的正解。
“你这个新来的怎么这么爱捉弄老前辈,章文强没给你小鞋穿啊?”
“嘿嘿,所以我现在才捡软柿子捏啊。言归正传,我偷偷告诉你,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猫的,当时同事的朋友送来才一周大,还没断奶呢,可惜养了一年被我妈给扔了!”张扬看似云淡风轻的几句话显得毫无波澜,实则背后隐含着太多的往事和纠葛。
很快紧张的气氛就得以缓和下来了,俩人来到火锅粉店里,正巧老板也在,他口中惊呼着张扬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带女孩来居然就是个大美女。张扬与老板简短寒暄后,俩人点餐就坐,白露点餐很麻利,完全没给张扬进行讲解的机会,不过这家小店里本来也没有几样菜品可供选择。
“你刚刚说得好轻巧,可我咋就那么不信啊。你养了一年的猫被扔了?我想听你具体说说。”白露果然还是追问了起来。
张扬本不愿向别人提起这段往事,现在又怕白露多心,生怕她会猜忌自己只是编了个幌子在缓解当时的气氛。
“好吧,我也该为老妈辩解一下。她只是心疼我每天中午大老远从公司骑车回来喂猫,所以才狠心丢掉的。”张扬一本正经起来,“你知道的,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城市打拼有多不易。我老妈也曾把它带回村里,可抵不住我自己死缠烂打又领了回来。”
张扬尽可能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没办法啊,它就跟我亲。刚抱回来的时候我每天早起给它去市场打奶,一天热三遍。熬到它可以咬着吃干食后,我每天去市场买牛肝猪肝喂他,伙食比我自己还好呢。吃腻了牛肝我还给它换王中王精肉肠。后来还专门给它打包回来饭店炒的过油肉。”提起这段猫咪养成记,张扬总会很兴奋,“它每天都要躺在我的肚子上睡觉,害得我晚上睡觉只能保持朝天睡姿。又怕被子盖得太严实把它捂死,我两条胳膊永远都伸在外面保持空气流通,即使是冬天我自己挨冻着。后来实在是冻坏了,我就练成了在睡梦中左右手自动切换伸进伸出的能力,永远保持有一只手在外面。再之后老妈把它带回村里散养在院子里,我回去后晚上它顺着气味又钻进了我的被窝,那一刻就决心不管老妈怎么阻挠一定要把它领回来。”
虽然把母亲扔掉猫的理由大肆修改,但猫咪养成记的美好回忆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是自己当时的收入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初入社会不久的他本就微薄的薪水也大多交给母亲持家,仅留下刚够糊口的部分却被这小家伙分走了大半。每当回忆起这段艰辛的过往,张扬常常心如刀绞,痛恨自己无能,若早几年有了可以踏入维修店工作的能力,自己的爱猫也不会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他隔三差五就会开始幻想,不知它如今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觅食?是否会有一个刘扬、杨扬或什么扬的好心人大发慈悲投喂它?它还活着吗?它还记得自己的气味吗?这段往事导致张扬再没敢领回一只猫来喂养,有次一只巴掌大小的纯白色小猫跟了自己一路,娇小的身体趴在脚面上,脖子不停地来回蹭自己的脚踝处,不断发出嘤嘤般楚楚可怜的叫声,他几番驻足,内心纠结了半小时后终究还是狠下心来没带回家。他认为只要不与它们建立长期的情感羁绊,它们终究只是令人一时怜悯的过客,便不会有离别时的悲痛欲绝。
他曾使出浑身解数使母亲明白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是有感情的生物,喜悦时的开怀、难过时的阴郁、感动时的酸涩、不甘时的眼泪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能够体会,却终究只是徒劳。苦口婆心的开导并不适用于晚辈的身份,在她眼中自己永远都是一件精雕细琢的作品,凭着生物护犊子的本能不断替自己的作品擅自做出收益最大化的取舍抉择,她永远都保持着上帝视角来分析这件作品的进化与瑕疵,以便随时理性地介入其中修正或重塑。那种束手束脚的无可奈何把张扬憋得几近发狂,他疯狂打砸着家中物件以向母亲表达抗议,怒吼着自己的事情应当由自己决定,母亲无权干涉,又试图耐心讲道理,与母亲为自己操劳付出相同,为爱猫的所有付出都是心甘情愿并享受其中的。然而结果就是导致母亲对他的疯狂举动担忧不已,于是,隔天狭小的出租屋中便挤满了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让他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苦口婆心,什么身份立场的人才有资格对别人苦口婆心,诸如母亲为家操劳半生多么不易多伟大、大男孩了要懂事不要惹母亲生气、要听妈妈的话、要孝顺、别让母亲担心等等。春节回家串亲戚时,二表姐夫微笑着抚摸张扬的后脑勺,用和蔼的口气逗他‘这么大的后生,丢了一只猫竟然还哭了几天,有点出息好吗!不要让你妈总替你操心!’这时张扬才惊觉,母亲已经把自己为爱猫哭泣这件事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上次她就当着自己的面对几个邻里阿姨讲得有模有样,一个个笑得眉飞色舞。表姐夫说得对,遇事哭哭啼啼真是太没出息了,可若非自己的亲妈,张扬一定会揍得她满地找牙。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年轻高傲、正直无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却在遭到贬低与嘲笑时束手无策,深感哑巴吃黄连的苦楚无奈,大概也只有最亲的家人才能把自己逼成这样吧。
这天,白露对火锅粉的味道是大加赞赏,表示不虚此行,甚至她还能品尝得出熬汤的几味核心香料来,后来张扬曾向老板求证,结果没一样猜对的。
俩人经历了一整天的刻苦读书,简短道别后便各自回家了,张扬这傻憨憨的小子都没想过应该一展绅士风度,护送姑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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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已逐渐养成了在图书馆看书的习惯,周而复始,从不缺席。倒是张扬近来的邀约不断,少数是来自于杨佳和卫婷的骚扰,但又有些盛情难却,如果他不肯答应,杨佳是约不出来卫婷的;而多数时候则会被云飞拉去帮工,这种情况就更难以推辞了,往往周末他已经坐在图书馆里了,也会被中途叫走。
云飞曾告知,在张扬离开维修店不久后,晓曼男友-郝明亮,因为在外面偷偷做私活,与客户产生纠纷,贪心的郝明亮不肯吐出一丁点已据为己有的好处,双方甚至大打出手,最终被客户闹到了店里,随后郝明亮因小失大丢了工作。如今赋闲在家里吃晓曼软饭已半年有余。这不禁让张扬再次想起当年晓曼与郝明亮恋爱同居之初,云飞曾私下里对着自己议论,说‘她这种女的我见得多了,仗着自己有些姿色,不知羞耻勾引男人,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花男人钱嘛!指不定过去有多少个人受骗呢。’而后来有段时间他自己打起了晓曼的主意,还不厌其烦地反复向张扬解释,自己当初虽是误会了晓曼的为人,怪也只能怪郝明亮心机太重,他是被郝明亮所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蒙蔽了。云飞这人记性很差,但这件事他倒是记得很清楚,张扬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云飞这人自尊心格外要强,很爱面子,任何可能遭人诟病的言行都会极力解释,甚至有那种已经实锤的情况,别人并没指责他什么,但他还是会不依不饶地胡搅蛮缠,煞有介事地编造或改口,而对方回馈给充分理解相信的态度若稍显敷衍,那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了。
通过郝明亮的教训给了云飞启示,他也开始学着做私活,不过高明的是与维修店业务完全无关,也完全不依赖店里身份,只是在业余时间接一些简单的家庭网络布线、室内监控等。所以,每逢有接到私活的周末,云飞都会拉张扬这个壮丁来帮忙,搞得张扬休息比上班还要累,甚至常常错过午饭点,半下午还在满城找可以为他俩开锅起灶的小店。偶尔忙碌一天后他也会犒劳张扬一顿美餐,不过,自觉有愧的张扬往往也都会回请回去,回想过去,云飞或是郝明亮每月的绩效惨得可怜,到手工资还不足自己一半,那时二人甚至被彭姐视为了编外人员,店里组织员工五一节到青岛旅游唯独没带上他俩人,即便如此他俩还是默默选择了忍气吞声。如今手机行业风云变幻,大环境不景气,他们另辟蹊径也实属是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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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接了大单,公司今年也不得不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客户对产品具体性能不断提出更高标准的要求,迫使公司产品设计方面迎来巨大变化,渐渐的通用型设计的设备也变成了客户的私人订制。白露工作内容被调整为专职管理所有物料的归类,记录同物料不同供货商的性能差别,参数细节,精度百分比等,作为对内研发部、技术支持部、库房和采购部,对外各三方供应商,中间的重要衔接环节,因此副总钦点张扬为白露的技术支持,自此白露也和卫婷一样每天大部分时间呆在了实验室。
总有年长的前辈们怀着慈爱的态度评价张扬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所有的情绪都挂在脸上,丝毫不加掩饰。一次,他端坐电脑前解析一组校验和正确却终端显示内容始终出错的数据,长时间的聚精会神使他进入了忘我状态,突发灵感时竟猛然起身,左脚高高抬起直接踩在了墙边的暖气管道上,两手把卫衣袖子撸起,脑袋前伸直要杵到电脑屏幕里面,嘴里还喋喋不休,‘看大爷怎么搞定你!’自言自语念叨个不停,等到问题解决时才发现四周人们都齐刷刷盯着自己,嘟着嘴憋着笑享受着眼前的好戏。他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解释,自己一旦专注起来就极易进入忘我状态,平时在家打拳皇时也总会不经意间自言自语。公司大扫除时,当他旁若无人地扬起兰花指捏着展开的破抹布,作羞答答状半遮面,挪着小碎步在楼道里哼着《苏三起解》自嗨时,经过每一个办公室门口,引发了整个楼层的沸腾,惊觉时已发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这绝非是他爱哗众取宠,就像有的人晚上睡觉会打鼾一般,自己全然不知。
每周都会不断有新人入职,培训期间总能分配三两人来实验室帮忙。一个个稚嫩的面孔显得胆怯慌张,热心的张扬总是主动搭话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有几个兄弟姐妹,你父母身体还好吗,你说句话,我不过是想多交一个朋友而已啊!’一旁的卫婷也总会附和一句,‘是啊,你就成全他吧,他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多交一个朋友而已!’。由于他的活跃健谈,整个楼道间都时常弥漫着来自实验室的欢声笑语,仿似在联谊会场掌控全局的主持人。在得知一个新人之前曾就职于一家民间借贷公司时,他作惊恐状‘原来是社会大哥啊,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了!’随即一本正经扭向卫婷,一脸严肃地低声商量道,‘要不咱们报警吧?’。杨佳常常感慨,这个刚过试用期的新人已经在帮助其他新人适应新环境了,简直是目无尊长。上次张扬去技术支持部没找到杨佳,竟拉开抽屉喊他的名字,仿似这个一米八的胖子能藏在抽屉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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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杨佳仅比自己大一岁,但疑似火灾过境后的头顶老态尽显,浓厚的眉毛下两只害羞的黑眼珠半遮半掩,加之高高凸起的颧骨衬托,总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的感觉。他每天仍旧不厌其烦地纠缠着张扬,但收效甚微,不过话说回来,他原本就是以邀张扬吃晚饭为藉口,卫婷能偶尔随行蹭饭,他们都该感激张扬从中发挥了充分的调和作用,让原本不可兼容的出发点得以各取所需,况且,张扬待他们也向来慷慨。久而久之,杨佳与卫婷的关系虽毫无进展,却与张扬形成了默契,反正都是单身汉,无非就是晚饭和回家调换一下先后次序而已。
也许是杨佳平和的外表总能给人一种老成持重、不拘小节的感觉,怎样拿他开玩笑都是乐呵呵的回应、不气不恼,当然,这只能说明张扬还是个只会以貌取人的无知鼠辈。逐渐熟络起来的两人也开始了互相吐槽调侃,张扬最喜欢拿杨佳的脸做文章。他改编了白景琦的台词道,‘看前面,黑东东,定是那杨佳的脸,待俺端过水去,洗他个干干净净!’那摇头晃脑的腔调常常逗得人们捧腹不已。要论挖苦讽刺,杨佳还确实不是张扬的对手,不过是些友好亲密的玩笑话,他自是不会放在心上。至于面部的形容,实际是很不贴切,他不黑,只是密密麻麻、坑坑洼洼的,像个不规则的蜂巢,而当他喝过酒之后脸上发热变白,看着更像是即将脱落的鳞片。
杨佳这个人很奇怪,平日里总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但每次酒后话题渐入佳境,总会忍不住慷慨地掉几滴珍贵的眼泪,常常令张扬觉得对方这是在掏心掏肺。这并非单纯的直觉使然,杨佳在一次酒后就曾坦言,把张扬视为了相见恨晚的知音,而且是唯一的知音,甚至还盛情邀请张扬搬来与自己同住。‘唯一’这个极端的形容,张扬深感受之有愧,自己的至交好友众多,如云飞、晓曼及家乡的发小同学等人,交情羁绊丝毫不逊于杨佳,而对方却视自己为唯一,这对他显然很不公平,而自己也无形中竟成了个友情骗子。
不过,由于厌恶城中村的环境,他还是婉拒了杨佳的好意。从杨佳的描述中获知,近几年城中村的乱象比张扬初来乍到时还要严重得多,犹记得当年自己也曾租住在城中村时,巷子里偶有闪烁着暧昧灯光的洗头房,同事们说那些衣着暴露的小姐们提供擦边色情的服务,主要是推油,但不能打炮。年幼无知的张扬第一次听说了‘打炮’这个词,完全不明所以,只是那时的他满脑子还都是拳皇的连招该怎么发,根本没想到过要追问打炮的细节,思想还停留在男女是通过亲嘴来完成受孕的。这与他的成长过程有直接关系,因为儿时家境好,有独立的卧室,并不像村里大多数小孩那样与父母睡在同一张土炕上,所以他对男女之事唯一的了解渠道只有来自电视剧里的情节。直到不久后从别人的电脑里看到色情片,他才晓得了原来自己发生梦遗现象并不单纯是身体的排泄系统在循环更替,原来男女之间除了亲嘴还可以这样搞啊。
杨佳说现在的城中村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站街小姐,主要是提供快餐服务。同样的,这又是张扬第一次听说快餐这个词原来就是打炮的意思,以前听到别人交谈时说出这个词,他还一直以为指的是吃饭呢,这不免让他感叹为何自己总是跟不上社会的流行趋势,这种双关语别人都快用到过时了,他才在机缘巧合下后知后觉。
“女人可真是太蠢了,只要从她们的虚荣心上下手,就可以完全操控她们!”杨佳炫耀着他嫖娼时的奇闻趣事。有一次,他跟一个小姐完事后,坐在她们路边招嫖的房间里闲聊,其中一个小姐说她家是开养殖场的,每年光流水就过千万,她家有的是钱。这让杨佳产生了想要捉弄捉弄她的念头,既然她这么爱吹牛,那就配合演下去呗。
“我就跟她说了一句,看你的言谈举止就知道肯定是来自有钱人家,仅仅这么一句,她就真的来劲了,得意地向我们炫耀着她那幻想中的生活。然后我再装作几乎是快要相信她的鬼话了,给她一个稍微犹豫的表情,让她觉得只要再加把劲就一定能说服我们。你是不知道,当时另外几个小姐也可配合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出奇的一致!结果你猜怎么着?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杨佳笑得简直表情都扭曲了,若不是因为饭店里太拥挤,恐怕他都要在地上捧腹打滚了,“她竟然当着我们一群人的面,说她是因为太骚了才出来卖逼的,正常处对象根本满足不了!哈哈,诶呦我去,笑得我肚疼,不行了,让我缓缓。我给你学学她当时的语气啊,你是不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来证明具体是有多骚的,我们只要稍微装出一点将信将疑的样子,她就越卖力气给我们讲解那些饥渴难耐的细节,这可是她的原话啊,说一天不被男人操个二三十次,她就痒得要死!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的在绞尽脑汁让别人相信她有多骚,就为了她那根本没人会在意的虚荣心,一定是小时候穷怕了吧!你家有钱没钱关我们吊事!”
在那段两个单身汉每天下班后一起解决晚餐的日子里,杨佳分享最多的就是他那些丰富的嫖娼经历,可唯有这一件令张扬永远铭刻在了心里,因为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时不时就会在其他类似事件上看到杨佳捉弄那个妓女时的嘴脸。比如当社会生育率急剧恶化时,许多专家领导们在镜头前的表情是多么的焦急,苦口婆心劝说年轻人需要尽早生育,可面对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公和沉重的生存压力,很多年轻人纷纷表示将终身不婚不育,就让那些自称忧国忧民的家伙们着急去吧。可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专家领导们有钱有势,一个个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其乐融融,断子绝孙的是别人家,他们有什么好着急的?那时张扬就仿佛看到了那些人在离开镜头后像杨佳捉弄妓女时那样,笑得捧腹不止。未过审章节,请移步公号:扶睿,继续阅读
杨佳还特意解释说,他捉弄那个妓女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可绝不是在歧视人家的职业,相反的,他其实是很尊重那些失足女人的。他认为,当前社会对卖淫的定义实在太狭隘了,狭隘得过分,其实任何以肉体交换不当得利的行为,都应该叫做卖淫,比如职场提升、官场谋权、商业订单等等,不都是通过出卖肉体获取原本不该属于她们的利益嘛,本质相同,危害则更恶劣。杨佳居然还大言不惭的给这套理论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广义卖淫论》,那挖苦讽刺的口气可真够傲慢的。他说接触了那么多妓女,其中也不乏一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为了病重的父母亲人,通过出卖肉体尊严的方式赎回伦常孝道和内心的安宁,而权色交易,可不光是在出卖肉体,更是在出卖良心了。
不过杨佳也只敢把这套理论偷偷说给张扬听,因为实在是太得罪人了,覆盖面也太广了,毕竟当今社会绝大多数男女性关系的发生都无法彻底与物质利益脱离干系,甚至就连谈婚论嫁或者合法夫妻都会被囊括在内的,这《广义卖淫论》一旦搬到台前,简直要被全国人民口诛笔伐了。但杨佳认为也存在它的好处,倘若能被广泛认可,就会为社会带来巨大进步,因为卖淫在人们的常识里,是下贱的、羞耻的,是永远无法在父母亲人面前抬起头来的,是一生都难以洗刷的污点,当广义卖淫论成为普世价值观中人人唾弃的代表,那些为非作歹的见不得人的勾当、通过婚姻实现阶层跨越的不劳而获思想,以及将彩礼物质视为首要条件的观念,就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大行其道了。
“特权呐!真的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一旦你享受过一次,就会深深爱上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每次杨佳喝上大约二两酒,就会变得夸夸其谈起来,“你看着吧,伙计我绝不会甘于现状,将来我一定要当官,一定能当官!还不是去普通机关,要当就当公检法的官!权利呀,真的是太诱人了!不好好享受享受当官的威风,枉来人间走一圈。”
这话可把张扬整懵了,以杨佳的学历,考个普通公务员都不够格,当官又从何说起呀。可杨佳为人又是那么的稳重,平日里绝不会吐露半句不着边际的话,这必定是他埋藏心底的真实想法。
“有次我在介休车站的机车停车位等火车,接站员领着大批乘客走到车厢停车位,他远远的冲我喊,‘你站那里难道还想坐到火车头上去不成!’那口气,简直把我当成了笑话。站他身后的乘客们全都纷纷嘲笑出了声,笑声大到车站外的人们都扒着铁门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然后我也冲他喊,‘对!我就是要上车头!’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表情,哈哈,立马就怂了,开始谨慎起来,问我,‘你是哪个单位的?’我就轻描淡写回了句,‘路局,工务处。’哈哈,他直接就慌了,语气可温柔呢,毕恭毕敬的跟我商量,‘能不能麻烦您出示一下证件?’我就把证件皮皮举起来,不屑的冲他喊,‘你自己过来看,难道还等着我给你送过去不成!’他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还一个劲向我赔礼道歉,你是没看见,先前还嘲笑我的那帮乘客们一个个都肃然起敬了,火车到站后居然还有乘客专门等着目睹我从机车上下来,还有个姑娘找我要电话。可惜了,后来这女的知道了我的证件只是路局为了咱们登乘方便,以工务处名义签发的,直接就把我给甩了。你想想,就他妈一个区区工务处科员的身份,对地方车站那种下级单位来说,都是不敢开罪的大人物,怨不得安监室的那帮家伙们会那么嚣张了!特权呐,爽,谁用谁知道!”
杨佳感叹,狐假虎威的特权只能瞒得住一时,就像那种七天会员赠送体验似的,短暂享受的同时心里也在不停患得患失,还是要货真价实的才用得踏实。而且区区一个铁路机关的身份,就已经让他体验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倘若真的有一天握起了司法权力,那该有多威风啊。
“当官的好处可太多了,也远不止是耍耍威风而已!”杨佳越说越亢奋,“为啥有的是女人往上贴呢?道理很简单,当官的权利地位能给她们带来最大的安全感,记住,是最大的!比如,当普通人的家庭遇到紧急危险时,往往只有唯一的机会,就是拼命。当你儿子被几个人当街掳走时,万幸身上有一把水果刀,就算你打赢了他们,你都得坐牢,你的家庭就彻底完了!可如果你是当官的,儿子生活在机关大院里头,本身遇到这类危险的可能性就极低,哪怕万一真的遇到了,你身边也有的是人际关系、官方力量帮你出头保护家人,再退一步讲,就算你同样带着刀拼命,同样捅死了坏人,法律向着你讲话的程度也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这次,杨佳直接开口否认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社会准则。
作为知心好友,杨佳也总会不吝相告其总结的各种行之有效的处事妙招,常常令张扬深感醍醐灌顶,拜服不已。比如,欲引导部门经理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入自己设置的选择陷阱,事先要准备多个方案,优劣益弊往往一目了然,表面上是领导自己作出的选择,也给足了领导面子,实则早已被其牵着鼻子在走。
其实杨佳的经理也不是个善茬,他所在部门为技术支持部,两年前他们还都在北京驻外时,部门经理还另有其人,现任经理是当时北京的区域负责人,去年回总公司走马上任便将杨佳一并带了回来。杨佳最喜欢炫耀过去那段峥嵘岁月了,张扬因此得知了许多技术支持部里鲜为人知的秘辛。
‘他就是个只会埋头苦干的草包,没有半点魄力的软蛋’这是杨佳给前经理作出的评价,‘每周公司的例会,各部门应该是将报告都汇总给部门经理,唯独我们特殊,会出现两份报告,北京这边的周报从来都不发给他,而是直接发给了老板!我家领导当时的用心也称得上是路人皆知了,可那个软蛋就这么认怂了,没有过半点挣扎反抗!’
前经理在杨佳口中简直是一文不值,不光因为他的软弱,更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他大权在握,掌管着全公司近半数的员工,按理说区区北京驻外的几个人怎能对他构成威胁?可他不仅不敢打压心存忤逆的手下,反而为了在老板面前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不断地表扬、抬高对手;不仅如此,那些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员工们,非但得不到半点的偏袒、优待,还把最头疼繁琐、最脏最累的事情都一股脑丢给了他们,事后甚至还会在老板面前抱怨这些人办事不力。其用心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把那些首次投产施工、存在未知隐患或时效性有严格要求的工作等等,交给那几个别有用心的手下,就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平日里没事都要偷偷向老板告黑状,这种时候他们就更有可能会故意出错,并将过错推给经理,一口咬定是他下达了错误指令,这种亏他吃过好几次,对方信口拈来、无中生有的本事也是教他无可奈何;而他有时也需要在老板面前展示自己技高一筹的本领,就把那些任劳任怨的手下们当做了垫脚石,结果就是福都让对手享了,亏却都叫自己人吃了,典型的欺软怕硬。杨佳还说,他家领导的那股狠辣劲从来都是明刀明枪、争锋相对的,他曾扬言,谁敢与他作对,就弄死谁。这可是他亲口所说的原话。
跟杨佳相处久了,张扬发现他这人平常讲话总有一种故弄玄虚的习惯。比如他遇到了比较头疼的难题或繁琐厌烦的工作时,并不会直接求助他人,而是会信誓旦旦地扬言这个问题无人可解,反倒常常能勾起别人的表现欲,积极替他排忧解难。有次他买电脑希望别人推荐理想的配置时,非但不向别人虚心求教,反而抛出一个显然站不住脚的结论,声称4000块钱以下组装的电脑都是垃圾,然后静候别人的反驳。生活工作中的方方面面,他将这招欲擒故纵使用得淋漓尽致。他说,希望张扬能明白,人性是复杂多面又往往会自相矛盾的,这世上除了父母知音,没有人是全心实意为别人好的,很多表现出来的善意也大多是拿捏着尺度、有所保留并预期着感激回报的,倘若单纯的张扬有朝一日能切实地感同身受这个道理,必能反向利用这些人性的缺点与小算盘。
他还提醒张扬,“你平常要多留意多观察王斌、任鹏、刘轩宇这几个老油条,听他们的弦外之音,既可以从中学习又能尽量避免落入他们的圈套。”这几个同事是杨佳心中认定的人精,跟人交流总是故意正话反说,与心里的真实观点完全背道而驰,杨佳说这是他们存心在激将别人,而即便没有明确的目的他们也还是会习惯性的说反话,因为他们凭借着过去的经验认定这总能收到预料之外的效果。当然,杨佳的这些金玉良言是只有最交心的关系才愿意分享的心得。而张扬问及那几人的心机较之杨佳如何时,杨佳得意又轻蔑的一笑就算是给出了正面回复。
“你知道,我们部门人数占了全公司一半,外勤的工资结构都一样,有的人会抱怨赚得少,有的人会说风凉话,有的人却恭维待遇好,我偷偷告诉你为啥啊。刘轩宇说别人太斤斤计较,相比于其他公司待遇已经不错了,真相是他早就得到了公司私下里的补偿,以汽车补助的名义每月多给他发1500,这还是我们领导告诉我的。还有王斌也说公司待遇很好啊,他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优待,不过你要是了解他的为人就知道了,这是在故意反着说,好几个傻头傻脑的蠢货被他忽悠着打了头阵,结果那几个被开除了,他却坐收渔利把那几个人负责的设备全接手了。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社会上正话反说的这类人实在太多太多了,你可得小心着点。”
杨佳还总结了一套‘避重就轻’的语言结构范本,好奇心使得张扬迫不及待进行验证。他对卫婷说,‘我跟杨佳赌球,赢的人可以娶你,你猜我俩谁赢了?’这简短的两句话里,对让卫婷‘猜’这点进行了强调,诱导了她的注意力,从而掩盖了这俩人根本没有拿卫婷作赌的权利。这本已是极其浅显的陷阱,除了满足最基本的结构外并未添加任何带有迷惑性的障碍,但对方还是轻易地上了当,卫婷压根没注意到逻辑的错误,害羞着嗲嗲地追问谁赢了,大概是她看到张扬那股兴奋劲,猜测必定是张扬赢了吧。得出了预期的验证结果,他本该感到高兴,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甚至有点沮丧,他气呼呼地骂道,‘你个蠢货,根本就没有这场赌约!你就没听出来这话里有什么问题?照你这样,以后被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不过,后来卫婷开始对张扬释放各种必杀技时曾说,当时她只是想要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罢了,那么简单的陷阱她当然听得出来。这大约是发生在一年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