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这样悄然而至,我怀念着生命里无数个匆匆已逝的夏日,尤其怀念父母尚在的美好时光。对于一个出生在夏天的人来说,每一个生日都是母亲的受难日。记得母亲生前,曾多次跟我讲起那些如烟的往事,胎梦是一条碗口粗的蛇,从汉江河的激流里游过来,被吓醒的时候,天已经放亮。
故乡笔直的道路上,曾经走过一对母子,一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走向夏日辽阔的田野,水稻还在拔节,还未开始扬花。那时节,我刚上小学一年级。跟着母亲去田间除草,穿行于纵横的阡陌之上,露水打湿了衣裤。水田里有鸭舌草,还有稗草,偶尔还能捉到鳝鱼,母亲总能做成美味的汤。
夏日的风吹过绿色的田野,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就站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央。母亲弯腰拔草起身的瞬间,告诉他如何一眼就能从秧苗中辨识出稗草的方法。多年以后,他明白了不稂不莠与良莠不齐的深刻寓意之时,忽然想起那个遥远的夏日,一个涉世尚浅的少年,虚心接受母亲的忠告,弄清楚秧苗与稗草的区别,实际上也是学习分辨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
那些遥远的夏天,一去永不复返。愿你漂泊半生,归来仍是白衣胜雪的少年。这样美好的祝福,于我而言,是一种略带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无奈与伤感。如果真的可以重返少年,那么我更愿意母亲永远定格在遥远的夏天,让清风吹拂她在绿色田园里辛勤劳作的发丝,吹去她此生的疲惫与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