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容若在尚宫局授完课业已近亥时。
待女官们散去,她抱着书册走出讲堂,文夕立刻迎上来低语几句。容若脸色骤变,怀中的书册险些滑落,转身便向住处疾步而去。
屋内只剩一名宫人在收拾药盏,空气里还浮着未散的苦味。“大人呢?”
她环视着空荡的房间,官帽被随手搁在案上。
“戊正二刻便被接了去……”宫人低声道:“我们也不敢问。”
容若走到榻边,指尖触到被褥间残余的暖意,忽然抓起榻上那本翻到一半的书册转身出门。裙裾扫过阶前残雪,她径直闯入尚医局时,正遇见从嘉指挥侍从收拾子悠住过的那间屋子。
“究竟发生何事?”她气息未定,官袍袖口还沾着墨痕:“怎么说去就去呢?”
从嘉将一包药渣倒入陶盆,灰烬扬起细尘:“太子府得人戊时到的青云宫,命他即刻动身离宫养伤。”见她指尖掐进书册封皮,又叹道,“他原想着,等你回来见一面再去……”
“他如今去往何处?归期何时?”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我哪里能知道这些?”从嘉摇头轻叹,从怀中取出妥帖叠好的银票放入她掌心:“这是给羲合的诊金,连同他应你的那一千两金,本来他要亲手给你,等不及你回来,只得托了我带给你。”
从嘉见她指尖蜷缩,他轻轻推回她手指,“收着罢,他既许诺,便不会食言。”
檐下铁马忽然叮咚作响,盖过了她指尖摩挲银票的沙沙声。
“他可还留下别的话?”容若声音飘忽得像雪沫,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灵。
从嘉看着银票在她指间蜷曲:“他说…要你安心回五灵山疗毒。灵均的伤势他顾不上了,托你照看。”
容若攥着银票缓缓蹲下,官袍在青砖地上铺开残梅般的褶皱。她将脸埋进臂弯,肩头微微颤动。从嘉俯身轻拍她后背,檀香混着药气在两人间萦绕:
“他又不是孩子,能照顾自己。那么大多岁的人…你……且放心。”他故意把话说得松快,指尖却泄露了担忧,“今日午间换药时还跟我耍嘴皮子呢……我都想揍他。”
她忽然抬起头,泪痕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为何连片刻都等不得?太子府到底要做什么?他为什么就不能留在宫中养伤?”
夜风卷着残雪掠过廊下,将那声诘问揉碎在更漏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