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33： 汉纪（十八）
这时，赵充国已经七十多岁了，汉宣帝认为他年龄太大，就向御史大夫邴吉询问谁能作为将军出征。赵充国回答说：“没有比老臣我更合适的人选了。”汉宣帝就问他：“将军认为平定羌人战事会怎么样，应当出动多少人马合适呢？”
赵充国回答说：“百闻不如一见。出兵这事最难猜测，臣愿意驱驰到达金城，制定好作战方略后再奏报陛下。但这羌戎这些小夷，逆天背叛，不久就会灭亡，希望陛下把这事交给老臣，不要再为此事担忧。”汉宣帝笑着说道：“好。”
汉宣帝派出大兵前往金城。夏四月，派遣赵充国率领汉军，进击西羌。
六月，有颗彗星出现在东方。
赵充国到达金城，等到军队集结到了一万骑时想要渡河，担心被羌人拦阻，就在夜间先派三名校尉率领人马衔枚先行渡过，然后列开阵式，天明才依次渡河。一百多名羌人骑兵冲来，出入在军营旁边。
赵充国说：“我们的军士刚刚渡河疲倦，不能出兵驰逐。这些人都是羌人骁骑，难以制服，另外我还担心他们这是诱敌之兵。击败胡虏以全部消灭作为目标，不能贪图小利。”
赵充国命令军兵不要出击。他派遣骑候察看四望狭之中，并没有一名羌兵，就趁夜间率军到达落都。赵充国召集诸校尉、司马开会，对他们说道：“我已经知道羌人不懂作战了。如果他们派出数千人守卫住四望峡，我们的军兵怎么能轻易通过呢！”
赵充国经常把远远派出侦察兵作为要务，行军时务必要做好战斗准备，驻扎时一定要加固营垒，尤其要谨慎稳重。他很爱护士兵，事先计划好后再进行战斗。赵充国率军到达西部都尉府，每天犒劳军士，士兵都想为他效力。敌人几次前来挑战，赵充国却都坚守不出。有次捉到了一名俘虏，招供说羌人首领都几次互相责怪说：“叫你们不要造反，现在汉朝天子派赵将军来了，他已经八九十岁了，很善于用兵。现在我们想决一死战，但这可能吗？”
当初时，罕羌、开羌的首领靡当儿派弟弟雕库向汉朝都尉报告说：“先零人想要造反。”后来几天,羌人果然起兵。雕库部落中的很多人在先零人中，都尉马上扣留雕库作为人质。赵充国认为雕库无罪，就把他放回告诉自己部落的人们说：“汉朝大军只诛杀有罪之人，要分清楚自己是哪种人，不要自取灭亡。天子告诉各羌人，犯法的只要能相互捕捉，马上免除罪责：斩杀有罪大首领一人的，赏赐钱四十万；中等首领的赏赐钱十五万；下等首领的赏赐钱二万；斩杀青壮年男子的赏赐钱三千；女子以及老小的赏赐钱一千。还会把捕捉到的妻子子女财物全部赏赐给有功者。”
赵充国想用这个计谋来招降叛乱的罕羌、开羌人和劫掠者，瓦解粉碎其阴谋，然后趁其懈怠时派兵进攻。
这时，汉宣帝已经下达诏令，征调内地郡屯驻边境的军兵共计六万多人。酒泉太守辛武贤奏报说：“我们郡中的军兵都屯驻在祁连山以南，北方十分空虚，这种形势不能长久下去。现在羌人朝夕入侵，土地寒苦，汉军的战马不能越冬，不如在七月上旬带足三十天的粮草，分兵从张掖、酒泉出击合围罕羌、开羌在鲜水上游的部队。即使不能把他们全部诛灭，也能抢夺到他们的牲畜，俘虏其妻子儿女，然后退军返回。到了冬天再次进攻，大军出击，羌人肯定震恐崩坏。”
汉宣帝把他的书信传达给赵充国，命令他进行广泛讨论。赵充国认为：“如果一匹马自己驮载够吃三十天的粮食，大约为谷米二斛四斗，小麦八斛，另外还要配备衣装兵器，这样很难对敌人进行追击驱逐的。羌兵肯定会马上撤退，他们会慢慢退走，然后逐水草进入山林。如果我军跟随他们深入，羌人势必会占据险要之处守卫关隘，断绝我军的粮道，那时我军肯定会有伤亡危险的担忧，被夷狄人取笑，永远不可能挽回，辛武贤认为可以夺取其牲畜财产，俘虏其妻子儿女，这大概是空谈幻想，没有什么事实根据。先零首先发起叛乱，其他部落只是被其劫持，所以臣的愚策，想不再计较罕羌、开羌愚昧的过错，隐瞒而不张扬，先行诛杀掉先零以震动他们，他们应当会悔过反善，然后借机赦免他们的罪过，再选择了解其风俗的良吏前去安抚团结他们，这才是全师保胜安边之策。”
汉宣帝把赵充国的书信交给大家讨论，公卿大臣们都认为:先零的兵力最为强盛，而且还有罕羌、开羌部落协助，不先行攻破罕羌、开羌，那么先零根本无法图谋。”
汉宣帝封侍中、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封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赏赐玺书嘉奖赞许其策，下达书信责备赵充国说：“现在各处运输粮草供给，百姓受到烦扰，将军率领一万多部众，不及早利用秋天的水草之利争夺羌人的牲畜粮食，而是想要等到冬天。那时羌人已经储备了充足的粮食，并且大多会藏匿在山中的险阻处，我军将军士兵寒冷，手足冻裂，难道会有什么利处吗？将军不念及中国花费，打算用几年的时间击败敌人，哪位将军不愿意乐于此道呢！现在朕诏令破羌将军辛武贤率领军兵，计划在七月二十二日进攻罕羌，希望将军千万不要再犹豫迟疑！”
赵充国上书说：“臣万幸收到陛下赐书，想要派人出使晓谕罕羌，说汉朝大军马上到达，汉朝不诛灭罕羌，用来瓦解他们的阴谋。臣故意派开羌人的首领雕库宣扬天子至德，罕、开羌的部属都已经听说过陛下的明诏。现在先零羌首领杨玉阻石山木，等待时机入侵，罕羌对我们秋毫无犯。现在应当先行解决先零问题，如果先行进攻罕羌，这是释放无罪，诛杀无辜，必然会引起一难，造成两害，确实不是替陛下考虑的长远之计。臣听说兵法中说过：‘攻不足者守有余’，又说道：‘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现在罕羌正想进攻敦煌、酒泉，我们应当整饬兵马，训练战士，以防备其攻击，这是坐等擒敌之术，以逸击劳，属于取胜之道。现在臣担心的两郡军兵太少不足以守卫，却反而让他们发动进攻，这是舍弃能制服敌人之计，而行被敌人击败的计策，愚臣认为不可行。先零羌想要背叛我们，所以才和罕羌、开羌解除仇恨缔结和约，但心中无时不在顾虑汉军来到时，罕羌、开羌选择背弃。臣的愚见认为，如果先考虑进攻罕羌、开羌，那么先零必定进行协助。现在正是羌人马肥粮食丰饶之时，进攻不能伤害其要害，只能让先零施德于罕羌，坚定其盟约基础，加紧其联合。如果这三方合在一起，精兵大约有两万多人，再加上胁迫的各个小部落，归附者必定越聚越多，那些无足轻重的小部落就不会轻易离开了。这样一来，羌人的军兵肯定会增加很多，诛灭时所用的军兵就要增加数倍，臣担心那时国家恐怕会用力十多年，而不是现在的两三年时间了。依照臣的愚计，必须要先行诛灭先零，那样罕羌、开羌等部属就会不敢开战臣服。先零被诛灭后如果罕、开羌仍然不臣服，等到正月进攻符合用兵的道理，时机又很合适。如果现在进兵，臣确实看不到什么利处。”
六月戊申日赵充国奏报，七月甲寅日汉宣帝就发出玺书，一切按照赵充国的计策行事。
黄其军
作于2025年1月31日（古历甲辰年正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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