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二十八,癸亥(3年)—戊辰(8年),共6年
孝平皇帝下
元始三年(癸亥,3年)
1.春天,太后王政君派长乐少傅(负责管理太后宫中事务)夏侯藩、宗正(管理皇亲国戚)刘宏、尚书令(尚书部门主要负责人,处理奏章、文书)平晏置办彩礼,准备去王莽家里提亲,顺便考察一下王莽的女儿综合素质如何。
夏侯藩等人返回后报告:“安汉公的女儿举止有礼、德行端庄,外表看上去安静贤淑、姿容姣好,非常适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为大汉开枝散叶。”
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代理太常·太中大夫刘秀(即 刘歆,刘向之子)以及太仆、太史令都戴上鹿皮帽,穿着素积(腰间有褶皱的素衣),按照礼法规定进行占卜活动。
占卜结束后,都说:“卜卦和卜筮得出来的结果是‘金水’和‘王相’。金可以生水,表示交情深厚、感情融洽,预示着皇后与皇上的感情长长久久;‘王’表示代表着旺盛,‘相’代表着强壮,预示着成婚后大汉兴旺发达。
这两个卦象都是强健、安康、繁荣的象征,是天大的吉兆啊!”
随后,用太牢礼祭祀宗庙,将迎娶皇后一事向祖宗神明汇报。
有关部门上奏:“根据以往的规矩:天子册封皇后,要赏赐二万金黄金和两亿钱。”
王莽坚决推辞,最终只接受了六千三百万钱,并把其中的四千三百万分给了自己的十一位家境比较穷的姻亲和亲戚。
2.夏天,安汉公王莽上奏提出改制申请,包括:
修改了车马、服饰的规格;
确立了官员百姓的日常生活的用度、送终安葬的规模、出嫁迎娶的流程;
明确规定了不同等级身份所应该拥有的奴才侍婢的人数、田地宅院的规格、器具用品的质量;
要求州郡、诸侯国、县城、乡里设立学校,聘请老师。
3.大司徒司直陈崇让张竦(张敞之孙)草拟了一封奏章,里面全都是对王莽的溢美之词,同时提出:“安汉公的封地规模应该跟周公保持一个水准;
允许安汉公能像周公那样立伯禽为公子,由公子继承爵位;
给安汉公的奖赏也应该与周成王给周公的相同;
安汉公的其他儿子也应该像周公的另外六个儿子一样获得相应的封地。”
王政君把这份奏章交给三公制定具体方案,正在三公商议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吕宽谋反案。
早年间,王莽的长子王宇认为王莽不应该让卫氏外戚与刘衎断绝往来,因为他担心这会引起卫氏一族的不满与怨恨,久而久之可能会召来他们的伺机报复。
于是王宇暗中与卫宝互相通信,让卫后(刘衎之母)提交一份谢恩的奏书,顺带批判一下丁氏、傅氏的罪行,然后透露自己有想要居住在京师的念头。
王莽让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诏,要求有关部门好好表扬中山孝王后(即 卫后),然后给她的汤沐邑增加了七千户供奉人口——相当于是委婉地拒绝了她入住京师的请求。
卫后每天思念刘衎,日日以泪洗面,但是最终只拿到了一份增加供奉人口的诏书,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王宇再次劝卫后上书请求入住京师,再一次遭到了王莽的拒绝。王宇和他的老师吴章以及他的大舅哥吕宽开始想办法如何促成这件事。
吴章认为王莽不好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说服,但是他十分迷信鬼神之事,说不定装神弄鬼可以奏效。同时,吴章打算利用王莽的迷信,劝他把辅政的权力转交给卫氏。
于是王宇立刻拍板决定行动,当天晚上他就让吕宽拿着一包血洒在了王莽的家门口,但是被看门的执勤人员抓了个正着,直接把他交到王莽那里处置。
王莽得知此事王宇也有参与,气得火冒三丈,把王宇扭送到监狱,逼着他喝下毒药自杀了。
当时,王宇的夫人还怀着孩子,也被住进了监狱,王莽要求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杀掉。
甄邯等人将此事告诉了王政君,王政君下诏说:“安汉公就如同周公一样,辅佐周成王秉政治国,即使管叔鲜和蔡叔度是自己的亲兄弟,周公也不能容忍他们危害国家的行为,最终大义灭亲,将此二人诛杀。
王宇是安汉公的亲儿子,但是安汉公并没有放纵他侵害皇权、扰乱国政,特此提出表扬!”
此事发生以后,王莽为了清除后患,直接把卫氏一族及其支属全部杀了个干净,由于卫后是刘衎的亲生母亲,所以留了她一命。
吴章被处以腰斩之刑,在长安东市门前将其分尸。
起初,吴章在社会上有很大的名气,大家都尊他为儒学大师,他门下有一千多名学生。
王莽认为这些学生都是反贼吴章的党羽,因此下令要求“吴章的学生永远不得入朝为官”,所以这些学生们只好重新挑选老师,并且对外从来不说自己在吴章的门下求过学。
平陵人云敞当时是大司徒部门的办事员,主动自首说自己当过吴章的学生,然后前往东市把吴章的尸体一块块的收好,将他敛入棺材中下葬,这一举动赢得了京师中人民群众的交口称赞。
借着吕宽谋反案,王莽把自己平常忌惮的、看不惯的人全都强行与此案扯上关系,然后名正言顺地将其处死。
汉元帝刘奭的妹妹敬武长公主一直依附于丁氏、傅氏,在王莽总揽国政之后多次表示过对他这种行为的不满;红阳侯王立是王莽的叔叔,平阿侯王仁(王谭之子)性格耿直、刚正不阿——
这几个人早就是王莽的眼中钉了,王莽打着太皇太后王政君的名义,让使者前去责问他们的罪过,并且逼迫他们自杀。
等这几个人死了以后,王莽告诉王政君,敬武长公主是突发恶疾去世的。王政君打算去参加她的葬礼以表达自己的哀思,但是王莽一个劲儿的制止,于是王政君只好作罢。
各地州郡、诸侯国中有不少豪强地主以及不少忠于大汉的臣民都很反对王莽专政,于是借着处理卫氏党羽一事,甄丰让办案使者一并把这些不支持王莽的人全部定罪诛杀了。
何武、鲍宣、王商的儿子·乐昌侯王安,以及辛庆忌的三个儿子护羌校尉辛通、函谷都尉辛遵、水衡都尉辛茂,还有辛氏族人南郡太守辛伯,全都被牵连进此案中处以死刑。
一共有几百人在本案中丧生,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北海人逄(音“旁”)萌当时正在长安游学,对朋友说:“王莽杀害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叔叔,灭绝了人性;杀害了先帝的妹妹以及大量忠直的臣子,这是目无天子——既泯灭了父子情分,又将君臣之义践踏在脚下,三纲(父子、君臣、夫妻)已经完全约束不了王莽了!
如果我现在还不赶紧走,怕是马上就要遭殃!”
说完,他当即把自己的褂袍、头冠摘下来,挂在东都门上,行色匆匆地离去;逄萌回到北海,火急火燎地带着全家人乘船下海,一路逃到了辽东地区。
少府宗伯凤对礼法规范钻研得很深,于是王莽就让他入朝给公卿、将军、侍中以及列为大臣上课,主要是详细解读“为人后”的具体规矩,大概的中心思想就是:身为他人的继嗣之后,就不能再与自己的原生家庭有瓜葛。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刘衎知道,自己供奉的是大汉的宗庙,就必须要与原生父母断干净,同时也让民间不再非议自己铲除卫氏一族这件事。
早年间,秺(音“杜”)侯金日䃅(音“蜜低”)的儿子金赏以及都成后金安上的儿子金常,由于没有儿子导致封地被移除,王莽将金日䃅的曾孙金当(金赏的弟弟金建之孙)和金安上的孙子·京兆尹金钦作为继嗣,让他二人袭爵。
金钦认为:“金当作为金日䃅的后嗣,那么就应当以他祖父、父亲这一支为金日䃅的继承脉络,应该允许金当为他们修建祠堂;金赏不是金当的亲祖父,单独由大夫负责举行祭祀活动即可。”
甄邯当时在场,听到这个要求勃然大怒,呵斥道:“金钦侮辱自己的祖先,既不遵守孝道,又对祖宗大不敬!”
于是金钦被打入监狱,不久后自杀。
王莽认为甄邯出事公平公正,严格遵守并维护礼法规范的权威,是一个忠心为国、大公无私、仁孝纯良的人,为了树立正面典型,王莽给甄邯的食邑增加了一千户供奉人口。
然后,王莽就把承袭“都成侯”爵位的人选换成了金安上的曾孙——金汤。
金汤在接受封赏的那一天,连家都不敢回,不敢表现跟自己的原生家庭有一点牵扯,生怕别人议论自己不遵守“为人后”的礼仪。
4.本年,朝廷任命尚书令颍川郡人钟元为大理(即 廷尉,负责处理刑狱案件,刘欣改名)。
陵阳人严诩凭借着自己的孝顺的品德,成为了颍川太守。太守府中的办事员与严诩之间既像师生又像朋友,但凡下属出现了什么失误或纰漏,严诩都是闭门思过、自我反省,从来不大呼小叫的批评责备,府中上下一派安宁和谐。
后来,颍川郡中出现了动乱,王莽派使者将严诩带走,太守府中好几百人都出来为他送行,严诩俯身倒地哭得不能自已。
府上的办事员说:“您这次去京师一定不是坏事,别这么伤心了!”
严诩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有事,但是颍川人民马上就要出事了!我是为颍川的官员百姓们哭啊!因为我的软弱无能导致颍川出现动乱,现在把我撤走,朝廷肯定会换一个手段狠厉人来当太守。
等新太守上任以后,肯定有人会死在他手上,我是提前为那些丧命的人而哭!”
严诩来到京师,被王莽任命为美俗使者,负责打造良好的社会风气、推广人民群众的思想教育工作。
王莽将陇西太守平陵人何并调任为颍川太守。
何并到任之后,钟元的弟弟钟威以及阳翟地区的游侠赵季、李款全都被立刻逮捕诛杀,整个颍川郡都被何并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四年(甲子,4年)
1.春天,正月,刘衎在长安城郊举行祭祀上天的仪式,一并祭祀了汉高祖刘邦;在明堂举行祭祀上帝的仪式,一并祭祀了汉文帝刘恒。
2.朝廷将殷·绍嘉公改封为“宋公”,将周·承休公改封为“郑公”。
3.朝廷下诏:“除了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或者朝廷点名抓捕的通缉犯以外,那些没有直接参与违法犯罪的妇女,以及那些八岁以下、八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都不能逮捕;如果出于案件需要,要进行核实或审问的,就到他们家中了解情况即可,不可抓入监狱或官府。
有关部门制定好具体方案后呈交上来!”
4.二月丁未日,朝廷让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等人带着车驾仪仗去王莽府上迎接王莽的女儿,王氏接受了皇后的印玺和绶带以后,便入住未央宫。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5.朝廷派出太仆王恽等八人,每人配备一个副手,带着朝廷的节杖,分别到不同地区巡视,了解各地的具体情况、风俗民情。
6.夏天,包括太保王舜在内的八千多名官员和百姓共同上书请求:“应当按照陈崇所说,给安汉公更多的封赏。”
有关部门提请:“将召陵县、新息县以及黄邮聚、新野田纳入安汉公的封地中;
伊尹的官职为‘阿衡’,周公的官位为‘冢宰’,以此为基准,应当将安汉公的官位尊称为‘宰衡’,位列比三公更高一级的‘上公’之位,三公向安汉公汇报工作的时候应当加一句‘敢言之’的前缀;
为安汉公的母亲加封称号‘功显君’;
将安汉公的两个儿子——王安、王临——分别封为‘褒新侯’、‘赏都侯’;
聘娶皇后的彩礼再增加三千七百万钱,加上之前的凑齐一亿钱,彰显册封皇后的隆重与盛大;
太皇太后亲自到现场观看安汉公的策命大礼,仿照周公与他的儿子受封的礼仪,安汉公站在前、他的两个儿子站在身后,一起接受封赏!”
王莽伏地磕头,表示拒绝受赏,并且在下朝之后递交了一封密奏:“我只接受朝廷对我母亲的封号就行了,王安、王临的印信、绶带以及爵号、封地全都原封不动的退还。”
太师孔光等人都说:“安汉公为大汉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些赏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谦虚退让是安汉公的优秀品质,但是朝廷对于有功之人是必须要褒奖的。
忠臣,本就应该稍微受点委屈,以求天子满意、顺心;安汉公虽然恭谨低调,但还是希望能稍稍受点累,接受朝廷的奖赏,这样天子心里才过意得去。
应当派大司徒、大司空拿着节杖代替陛下发令,让安汉公赶快接受策命赏赐。
还要提醒尚书部门,切勿再接受安汉公的辞让奏书!”
王政君批准了孔光等人的提议。
至此,王莽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封赏,只是装装样子推掉了召陵县、黄邮聚和新野田而已。
王莽把追加的彩礼钱中,拿出了一千万赏给了太皇太后王政君身边的侍从。
虽然王莽在朝中已经一手遮天,但是他还是想要用尽各种手段哄王政君开心,保证她还是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甚至连王政君身边的长御(太后身边的常侍)都能收到不少贿赂。
光是王莽给王政君身边的人所花的钱,就已经超过了八位数。
为了进一步收买人心,王莽提议把王政君的姐妹全都赐予“君”的称号:王君挟为“广恩君”,王君力为“广惠君”,王君弟为“广施君”,而且还给她们配上了相应的供奉汤沐邑。
正因如此,王政君周围的人对王莽是赞不绝口。
王莽知道王政君在深宫之中待太久了会感到十分无聊,想让她的生活多一些色彩和新意,期盼着她的心情更舒畅,便会更加支持自己的工作,于是:
安排人员在每个季度按时带着王政君出宫到各地巡视,让她去慰问慰问各地的劳动人民、弱势群体,感受不同地区的民风与民情;
王政君每到达一个下属县,从属官员们就会在当地给百姓分发钱财、布帛、牛肉、酒水等物资福利,为王政君积攒福气;
以上的活动已经成为了常态化规定。
王政君身边的侍从所生的小孩生了病,居住在宫外的馆舍,王莽竟然会亲自去探病看望。由此可见王莽的谄媚与讨好,已经渗入了王政君生活的方方面面。
为了让王政君满意,为了得到她的欢心与支持,王莽已经做的非常极致了。
太保(四辅之一,无实权)王舜上奏:“人民群众得知安汉公不愿意接受封地爵土,推辞了巨额的金钱赏赐,所有人都为他谦虚退让的作风感到钦佩。
听说蜀郡有一个叫路建的男子,原本已经到官府上诉了,但他被安汉公优秀的品质所感化,主动撤销了诉状——当初在周文王的影响下,虞国、芮国的国君放弃了田野争夺战,这根本比不上安汉公的影响力!
安汉公的美德应该广泛宣传开去,让所有人都向他学习!”
该提议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太师孔光越来越觉得朝堂已经成为了王莽的“一言堂”,场面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心里对未来非常担忧,于是坚持称病退休。
王政君下诏:“太师就不用上朝了,每十天入宫一次。只要您来,朝廷就会赐给您坐几、手杖,还有十七种精美的菜肴,这都您应得的,请您一定要收下。
您手下的各部门属官仍然照常开展工作。”
7.王莽又一次改制:
修建明堂(用于天子进行政策教育宣传,召见诸侯、举行祭祀)、辟雍(皇宫学堂)、灵台(用于望气占卜),并为学生修建了一万间宿舍,场面非常盛大;
让人修订《乐经》,增加博士官属的成员,把每种经书的研究岗位都增加到五人;
在全天下范围内招揽各种各样的人才,特别是精通一项技能且教授的学生人数超过十一人的,如果有人博览群书,特别是看过《逸礼》、古书、天文、预言图谶、时间推演、《月令》、兵法、《史篇》且大概了解这些书的内容与重要知识点的人,全都被征召到公车(负责接受民间奏书、待诏人才)部门等待选拔与任用。
王莽大面积搜罗奇人异士,有一千多人响应号召自我举荐;这些人面试时所说的话,由书记员当场全部记下,为往后开展修订各类学说书籍、统一不同观念的工作做准备。
前后有一百多位善于治理洪灾之人前来应召,大家提出的方法策略各有不同。
长水校尉平陵人关并说:“一般来说,黄河决堤比较频繁的地区,主要集中在平原和东郡附近,因为这块地方地势较低,水自然容易在此处聚集,且土质疏松,难以修建比较牢固的防洪堤坝。
大禹当初治理洪水的时候,就把这里给空出来当作泄洪的区域,要不了多久洪水自己就流尽了。虽然不同时期泄洪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但是基本离不开这样一个原则。
而且,上古时期的治水轨迹难以再次复现,想要用疏通河道的方法来治水,其实是比较困难的,还是设置泄洪区比较方便省事。
从秦朝开始,一直到大汉开创以后,根据这段时间黄河决堤的规律看来,大多数都是在曹地(济阴郡、定陶郡)、卫地(东郡、魏郡黎阳)这一块儿,决堤的范围从南到北加起来也只不过一百八十里左右——
这一片区域可以空出来专门用于泄洪,不要修建公共设施和百姓居住的房屋。”
御史(御史大夫属官)临淮人韩牧指出:“可以参考《禹贡》上记载的人工渠的位置进行河道疏通,即使现在想挖出九条河道实非易事,但是如果能挖出来四、五条,也总是能分掉一些洪水的流量,怎么说都是有好处的。”
大司空掾王横说:“黄河最终是要汇入勃海的,就算要挖河道也不能比入海口的地势还要低,韩牧所说的挖河道的区域,从地势来看不满足要求。
古时候下雨的频率很高,再加上东北风的助力,导致海水时常向西南方向倒灌入内陆,海水泛滥好几百里,早就已经把当初大禹治水的九条河道给全部淹没了。
大禹在治理洪水的时候,他所疏通的河道是沿着西山脚下向东北挖去的,而《周谱》中说:‘定王五年的时候,黄河流向发生了改变。’
由此可见,现在黄河已经与过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就算大禹疏通的河道仍然有迹可循,也已经不再适用了。
而且,当初秦国攻打魏国的时候,破坏堤坝让黄河淹没魏国国都,当时堤坝就已经遭到了严重的损毁,已经没有修复的必要了。
现在应该选一处受损不严重的空旷地区开挖河道,河道从西山脚下开始,让黄河从地势高的地方向东北流入大海,这样就就不会再形成灾害了。”
司空掾沛国人桓谭主持了这次会议,他代表甄丰发言:“说了这么多,总有一两个方案有道理,应该都试验一下,就知道到底什么方法好用了。
确定下能用的方法之后,再具体实施落地,最多花费个几亿万钱就能解决,而且还可以调动那些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参与到治洪工作当中。
反正这些无业游民没有收入也没有衣食,正好由官府花钱给他们提供基本的生活物资,让这些人出力去挖水渠、修河道,属于是一举两得——既让百姓通过自己的努力换取劳动所得,又能调动足够的人力将大禹治水的功绩承袭下去。”
然而,王莽只是喜欢听人高谈阔论的讲大道理,方案拿到手之后根本不会执行。
8.群臣上奏:“周公代理主持国政,整整用了七年,国家的制度规范、法令条款才确定下来。如今安汉公仅仅辅政了四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各项制度全都敲定了,应当赐予安汉公比诸侯王更高的地位。”
王政君下诏:“批准!”然后让九卿商定给王莽加九锡(一、车马;二、衣服;三、乐器;四、朱户;五、纳陛;六、虎贲百人;七、趺钺;八、弓矢;九、秬鬯(音“句唱”))的具体事宜。
9.王莽提出:
尊封汉宣帝刘询为“中宗”,汉元帝刘奭为“高宗”;
撤销汉宣帝皇考(刘询的父亲)的宗庙祭祀;
移除南陵(汉文帝刘恒的母亲薄太后的陵寝)和云陵(汉昭帝刘弗陵的母亲赵昭仪的陵寝),将其改为县级行政单位。
得到了王政君的批准。
10.北方匈奴人按照规定将名改为一个字,东方有东夷王跨越大海千里迢迢送来宝物,南方的越裳氏献上宝鸡、黄支国进献犀牛,现在唯独只有西方地区没有任何表示。于是王莽派出中郎将平宪等人带着大批金银宝物收买西羌民众,希望他们愿意献出土地给朝廷,并提出成为大汉的藩属之国。
平宪等人上奏:“羌人首领良愿的部落中有两千多人,都自愿成为大汉的藩臣,现在他们把鲜水海、允谷、盐池等地平坦开阔、水草肥美的区域献出来,供给大汉的百姓居住,且他们部落中的人主动表示,愿为汉人守住险阻关隘之处,保障大汉民众的安全。
我们问良愿为什么愿意依附大汉,他回答说:‘我们向往太皇太后的仁德英明,仰慕安汉公的贤德仁爱。
大汉繁荣太平的景象我们西羌百姓都看在眼里,连年的五谷丰登让羌人羡慕不已,有的禾苗长得都超过了一丈,甚至一粒粟中结出了三颗米,有些土地没有播种却能长出稻苗,有的桑蚕没有成茧却生出了蚕丝——罕见的祥瑞频频将世,怎能让人不心驰神往?
像什么天上降下甘霖、地上涌出泉水、凤凰飞舞盘旋、神雀聚集欢唱,这都足以表明大汉拥有着最完美的的朝廷、最健全的制度、最发达的社会、最幸福的人民。
自从安汉公辅政以来,已经过去四年,在这四年间我们羌人过得丰衣足食、太平安乐,一点灾害损失、战争混乱都没发生,这一切都有赖于安汉公的庇佑以及大汉朝廷的福泽,所以我们才心甘情愿的要向大汉俯首称臣!’
我认为,应该将这些羌人安置到合适的地区,将他们的居住地设置为大汉的属国,在那边安排官员管理监督。”
王莽看过平宪的奏章后,再一次提出:“如今已经有东海郡、南海郡、北海郡了,那就把良愿献上来的地区设置为西海郡吧!
应该根据古时候的行政区划制度,把整个大汉疆域重新划分为十二个州。”
得到了王政君的批准。
冬天,西羌首领良愿献上来的地被设置为西海郡。
王莽增加了五十条法律规定,触犯法律的犯人又多了一处可以发配的地方——西海。
有一千多万名犯人被要求转移到西海郡,这又是一波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大迁徙,严重影响到了老百姓的农业生产与正常生活,引得民间怨声载道。
11.梁王刘立因为与卫氏有私交往来而被定罪。
刘立被免去了爵位、发配到南郑,随后便自杀了。
12.王莽把京师分成了两个郡:长安南部为前煇光郡,长安北部为后丞烈郡。
公卿、大夫、八十一个部门的官职名称、等级次序全都被王莽做了调整。
王莽重新确定了十二个州的州名以及各州之间的区域界限。
每个州郡、诸侯国所属的州郡都与之前不一样,王莽取消了不少地区、又新增了很多区域,推行起来让人头晕眼花,根本就没有哪个官员能记住这么复杂多变的地名与改动,所有人都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五年(乙丑,5年)
1.春天,正月,刘衎在明堂中举行祭祀宗庙的仪式,之前那些被取消牌位的祖先,全都在祭祀太祖(刘邦)的时候统一祭奠。
参与此次祭祀仪式的,共有二十八位诸侯王、一百二十位列侯、九百多名宗室人员。
祭祀典礼结束以后,参与者全都按照等级顺序,依次封赏:有封地、食邑的人增加封地供奉人口,没有爵位的人赏赐爵位,已经有爵位的人赐予布匹和财宝,有官职的人提高薪资待遇,没有工作的人安排官职。
2.王莽上奏要求恢复南郊、北郊祭祀天地的活动。
从汉成帝刘骜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至今,三十七年间,南北郊的天地祭坛已经改动了五次。
3.王政君下诏:“从大汉开国以来,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多万宗室人员了,现在我下令,各州郡、诸侯国要为这些宗亲成员安排老师进行引导、教育,必须有一个规范化的管理!”
4.夏天,四月乙未日,博山简烈侯孔光去世,朝廷给他安排了一场非常隆重的葬礼,送了十分丰厚的慰问品,光是安排给他送葬的车都有一万多辆。
朝廷任命马宫为太师。
5.之前王莽拒绝接受朝廷赏赐的新野田,搞得有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名百姓上书说朝廷不应该答应王莽的辞让,诸侯王、公以及列侯、宗室之人都磕头请求道:“请陛下给安汉公更高的赏赐!”
面对这种情况,王莽上书说:“这些百姓交上来的奏疏,太皇太后和陛下把它们丢在一旁别管就好了,我根本就不要什么赏赐,只想好好的把心思放在确立制度、修订礼乐上。
等我把制度规定都安排好了,就马上退休回家养老,让更有本事的人来操持一切。”
甄邯把王莽的奏章交了上去,王政君下诏:“安汉公每次与我见面的时候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拒绝封赏,还说什么要是真赏了,您就马上退位。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如今国家还不稳定,制度还不健全,一切都需要完善和补充,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少的了您呢?也正是因为我相信您的能力,所以才放心的交给您去做。
等制度都确定好了之后,公卿们一定要及时向我汇报,之前所说的赏赐必须一分不少地给安汉公。
有关部门赶紧把九锡之礼的事宜敲定下来!”
五月,朝廷策命授予王莽九锡的殊荣,王莽跪下磕头拜两拜,接受了绿韍(绿丝制成的蔽膝)、衮冕(祭祀先祖和先王的礼服)、衣裳,玚琫(音“畅崩”,佩刀上方玉饰)、玚珌(音“畅必”,佩刀下方玉饰),句履(斋戒、祝祷用的鞋履),鸾路(有鸾鸟装饰的大辂车)、乘马(四匹马),龙旂九旒(有龙纹装饰的且带有九条丝绦的旗帜),皮弁(鹿皮帽)、素积(腰间带褶皱的礼服),戎路(兵车)、乘马,彤弓矢(红色的弓和箭)、卢弓矢(黑色的弓和箭),左建朱钺、右建金戚(钺和戚都是斧头的一种)、甲、胄一具、秬鬯二卣(音“巨畅二攸”,两尊礼器装的香酒)、两个珪瓒(玉制酒器,形状与勺子类似)、两个九命青玉珪(青色代表春天),朱户(红色的府门)、纳陛(台阶),以及从属的宗官、祝官、卜官、史官,和三百名虎贲勇士。
6.之前王莽派出去巡视各地风俗民情的八个人回来了,王恽等八人说天底下情况都差不多,人民群众团结和谐、社会风气踏实纯朴,道德礼法深入人心、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而且还编造了一系列称赞王莽、赞扬大汉的歌谣,说这些在各郡国中都已经口口相传——他们伪造的歌谣加起来一共有三万个字。
闰五月丁酉日,朝廷下诏要求羲和(类似大司农)刘秀(即 刘歆)等四人负修建、置办明堂、辟雍,对标当初周文王修建灵台、周公旦营建洛邑的规格配置。
由于太仆王恽等八人出使各地了解社会风俗有功,让朝廷感受到了天下人对大汉、对王莽的支持,展现了安汉公王莽的仁德与威名,于是这八人全都被封为列侯。
当时,唯独广平国国相班稚(班婕妤的弟弟)既不上报祥瑞,也不提交老百姓称赞王莽的歌谣;琅邪太守公孙闳还说王莽府上有异常凶象。
大司空甄丰派手下的办事员快马加鞭赶到广平国和琅邪郡,暗示当地的官吏和百姓多汇报祥瑞和赞歌,不要谈论有关凶象之事,然后弹劾班稚和公孙闳:“公孙闳满嘴胡说,捏造不吉利的征兆;班稚嫉妒安汉公的功勋,故意隐瞒祥瑞吉兆,仇圣心理太严重。此二人都属于是大逆不道!”
太皇太后王政君说:“不夸赞大汉的盛德、不褒奖安汉公的伟大,这与上报不吉凶象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二者不能相提并论,处罚程度应该有所区分。
而且班稚是班婕妤的弟弟,班婕妤可是后宫出了名的贤妃,我一直都对班婕妤的遭遇感到同情与惋惜,不能给班稚定重罪!”
最终只有琅邪太守公孙闳一人被打入监狱,遭到了杀害。
经此一事,班稚也感到后怕,赶紧上书认罪并感谢太皇太后的不杀之恩,表示愿意上交广平国相的相印,去给先帝的陵寝看大门。
王政君批准了班稚的请求。
7.王莽又一次上奏提出改制申请:
要求市场上同一种商品的价格必须相同;
提出相应的法律法规与社会规范,来实现“官府中没有诉讼案件、城镇中没有盗贼出没、郊区野外没有忍饥挨饿的百姓、路上没人捡他人遗落的物品、男女自觉分道而行”的理想化的社会状态;
要求减轻对犯人的处罚,服刑、受罚的犯人只需要穿上代表五刑的服装即可,不用真正受刑。
8.王莽再次上奏道:“定陶共王母、丁姬不遵守作为妃妾的本分,妄图僭越身份、与太皇太后平起平坐,坟墓的高度与孝元皇帝的山陵高度平齐,还连同着‘帝太后’和‘皇太太后’的印玺、绶带一并下葬。
如果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把正统皇权放在什么地位?
应该把定陶共王母和丁姬的坟墓全部打开,把‘帝太后’和‘皇太太后’的印玺、绶带全部取出来。
把定陶共王母迁葬到定陶共王的陵寝旁边。”
王政君认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把好好的坟墓破坏掉,但是王莽坚持要求这么做,于是王政君只好下诏将傅太后的棺椁运到定陶下葬。
王莽上奏:“定陶共王母和丁姬的棺材都是上好的木头制作而成的,尸体所穿的衣服也都布满了华丽的珠玉,这不符合藩妃(指诸侯王的妃妾)的墓葬规格。
我请求将她们的棺木换成品质次等的木头,去除她们身上华丽的珠衣,并把丁姬葬在定陶共王妃妾的陵寝之中。”
王政君批准了王莽的申请。
朝中的公卿全都不敢忤逆王莽的意思,自觉上交金钱和布帛用于给傅太后和丁姬改葬的资金,并且派出自己宗族中的年轻人、自己的门徒学生,还征调了四夷之地的廉价劳动力,一共有十多万人手拿锄头、铲子,把傅太后和丁姬的坟墓挖了个稀巴烂;仅仅过了一个月,就把挖开的坟墓又给重新填上了。
傅、丁二人不仅被改了葬,王莽还在这两人原先的墓地周围全部种上荆棘,就是为了告诫后世不要再动僭越等级的念头。
随后,王莽派人把京师中的共皇庙给捣毁了,当初提议建造共皇庙的泠褒、段猶(音“谣”)等人全都被发配到合浦县。
朝廷派人将师丹接到了公车部门,赐予他关内侯的爵位,恢复了他原来的供奉食邑;几个月以后,朝廷封师丹为“义阳侯”;又过了一个多月,师丹去世。
汉哀帝刘欣时期,马宫担任光禄勋,他联合丞相、御史确立了傅太后的谥号为“孝元傅太后”。那些支持过傅太后的人几乎都遭到了王莽的清算,只有马宫与王莽的关系好,所以没有受到波及。
马宫既惭愧又害怕,上书说:“给定陶共王母定谥号的时候我也参与了,当时为了迎合她的心意,违背了经书礼法,影响了孝哀皇帝的决策。
我身为大汉的臣子,竟然做出了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多亏了安汉公的厚爱,让我有机会能够改过自新。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脸面继续在朝中为官、没有这个心气儿继续在府中任职了,我更加没有资格再拥有供奉食邑。
我甘愿把太师、大司徒、‘扶德侯’的印绶主动交还朝廷,让比我更有资格、更有本事的人来担任这个职位吧!”
八月壬午日,王莽让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达诏书,向马宫宣读策命:“四辅是维系国家礼法、朝廷纪律的重要保障;三公是辅佐君主执政、匡正朝廷错漏的重要基石。
如果没有极其优秀的素质,没有清雅高洁的操守,是无法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的。
我看得出来,您言辞恳切、句句出自真心,没有用花言巧语掩盖您自己的过失,这让我感到十分欣慰。
既然如此,就不取消您的侯爵和食邑了,只用把太师、大司徒的印绶交上来即可,以侯爵的身份回家修养吧!”
9.王莽认为皇后年满十四岁,已经到了身体发育的阶段,已经有了可以孕育后嗣的生理条件,为了促进皇室血脉的延续,于是王莽决定从杜陵开始修建子午道(子代表水,午代表火,水为公,火为母,所以火为水之妃,子午道象征着阴阳和谐),贯通终南山,直达汉中。
10.泉陵侯刘庆上书说:“周成王年幼的时候,由周公旦代理主持政事,后来周成王长大成人,周公便主动将国政交还给天子。
如今陛下尚且年轻,安汉公应该像周公一样代理掌管国政。”
大臣们都附和道:“刘庆说的有道理!”
11.当时刘衎已经长大了,一年比一年懂事,他知道是王莽不让自己的母亲卫后来到京师,以至于让她在忧愁与思念之中去世,所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冬天,十二月,王莽打着过腊八节的名头,给刘衎端上来了一碗花椒酒,酒里偷偷撒了毒药,刘衎喝了酒之后很快就病倒了。
王莽写下一道文书,到泰畤中向天神祝祷祈福,说天子现在身体出现了大问题,表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的康复。这份祈福的文书用金线封起来,在匣子中密封好,王莽将它放在未央宫前殿,告诫在场的知情人士全都不准泄露文书中的内容。
十二月丙午日,刘衎在未央宫中驾崩,在位五年,享年十四岁。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王莽要求俸禄等级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全都要服满三年丧。
然后,王莽提出将汉成帝刘骜尊称为“统宗”,将汉平帝刘衎尊称为“元宗”。
在刘衎下葬前,朝廷为他举办了成人礼,随后在康陵中下葬。
班固点评:
【汉平帝刘衎时期,国家的政策号令基本都是由王莽一人说了算,他确实做了不少看上去挺像样的事,其目的就是想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获得群臣百姓的褒奖和赞美,彰显自己的伟大功勋,以巩固自己在朝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看看那一份份的奏疏,都是各种祥瑞、各种夸奖,不是蛮夷之人心甘情愿的归附大汉,就是远在天边的国家献上五花八门的奇珍异兽——仿佛王莽的功绩与圣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般。
然而异常的天象、频发的自然灾害、百姓们的叫苦连天,这些是不管王莽人为制造再多溢美之词都掩盖不掉的!】
12.朝廷任命长乐少府平晏为大司徒。
13.太皇太后王政君要求群臣确定大汉新一任的天子。
那时,汉元帝刘奭的后人已经全都没有了,汉宣帝刘询还有五个身为诸侯王的曾孙(即 淮阳王刘縯(音“眼”)、中山王刘成都、楚王刘纡(音“迂”)、信都王刘景、东平王刘开明),以及四十八名身为列侯的曾孙。
王莽觉得这些刘氏宗亲的年纪都不小了,不是那种好糊弄好摆布的人,就说:“兄弟是不能相继进入宗庙的。”
于是,王莽计划从汉宣帝刘询的玄孙当中选择一个好操控的傀儡皇帝。
本月,前煇光郡人谢嚣上奏说,武功县县长孟通在挖井的时候,挖到了一颗白色的石头,这石头上半部分圆圆的,下半部分却是一个方形,而且上面还有一行红字,写着“安汉公王莽应该当皇帝”。
从这件事开始,就逐渐兴起了人为伪造天命符文的风气。
王莽让公卿把这件事情汇报给王政君,却得到了她的一句“这完全是欺骗上天、糊弄百姓,绝对不能这么做!”
太保王舜对王政君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您还能拿安汉公怎么样呢?就算您提出反对意见,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再者说了,安汉公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不过是想代理国政,巩固自己的权力,享受天下人受他掌控指挥的感觉罢了!”
王政君仍然认为此事不可行,但是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不能拿王莽怎么样,一味地反对只会让王莽不断派人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罢了,于是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
眼见王政君松了口,王舜等人趁热打铁,赶紧让王政君下诏说:“孝平皇帝命不好,年纪轻轻就驾崩了,我已经让有关部门把孝宣皇帝的二十三个玄孙都召入京师,让群臣们从这些人当中选一个合适的人成为孝平皇帝的继嗣。
然而玄孙年纪太小,如果没有真正的贤人来辅佐他,他有什么本事保住汉室的江山社稷呢?
安汉公王莽已经辅佐了三代皇帝,他就是大汉的周公!
如今谢嚣和孟通又上奏汇报说,偶然间得到了一块白石,上面写了一段上天的策命,说是‘安汉公王莽应该当皇帝’。
我仔细想了想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所谓的‘当皇帝’,大概就是代理行使皇帝权力的意思吧!
那么我现在下令,让安汉公代理秉持国政,就像周公代理周成王执政一样,有关部门把具体的策命事宜确定好了之后,向我汇报!”
群臣们上奏说:“太皇太后聪慧圣明,已经完全参透了上天的指示,并按照其指示精神要求安汉公代理朝政。
我们认为:
应该让安汉公登上天子台阶(也称为 践祚),穿着专属于天子的礼服与头冠,身后树立斧纹屏风,站在大殿之上,面朝南方接见群臣百官,听大臣们向他汇报工作;
安汉公的车驾走到哪,都必须屏蔽行人、肃清道路、扫清障碍;
百姓、臣子面对安汉公时必须自称为‘臣’。
一切制度规范都要与天子保持一个级别才行。
安汉公在南郊北郊祭祀天地时,在明堂与宗庙中举行祭祀大典时,祭祀天上众神时,赞礼官要称安汉公为‘假皇帝’,百姓群臣要称安汉公为‘摄皇帝’,安汉公自称为‘予’。
在处理朝政的过程中,安汉公下达的任何决策都要像天子一样称为‘制’。
只有这样才算是顺了上天的意。
我们相信在安汉公尽心尽力的辅佐之下,孝平皇帝那年幼的继嗣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们相信安汉公一定不会辜负太皇太后将大汉托付给他的心意,必定会让天下太平、让大汉兴隆!
当然,安汉公在朝见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时候,肯定还是要用臣子的礼节。
至于封地的管理,要对照诸侯王的礼法制度规范,安汉公可以在自己的封国中推行个性化的教育政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管理封国中的百姓。”
王政君下诏说:“批准。”
王莽上(名 王莽,字 巨君)
居摄元年(丙寅,6年)
1.春天,正月,王莽在南郊举行祭祀上帝的仪式。
王莽举行迎春礼(立春时节举行,迎接春天的到来)、大射礼(为天子、诸侯在祭祀之前通过射箭仪式来选择祭祀人员)和养老礼(表示对德高望重的老师的尊敬,行礼时会赐予酒食)。
2.三月己丑日,王莽立汉宣帝刘询的玄孙刘婴为皇太子,号称“孺子”。
刘婴是广戚侯刘显的儿子,时年两岁,王莽假模假式的搞了个占卜仪式,说占卜结果显示让刘婴当皇太子最吉利,所以就选了他。
王莽尊称皇后王氏为皇太后。
3.王莽任命王舜为太傅,任命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同“弼”,辅佐之职),任命甄邯为太保(负责保护、教导太子)、后承(辅佐之职);设置了四少,即少师、少傅、少阿、少保,俸禄等级均为二千石。
4.四月,安众侯刘崇和他的国相张绍谋划道:“王莽肯定会篡夺刘氏的大业!天下都看不惯他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没有人敢先挑头罢了。
这件事简直是宗室的耻辱!
我愿意带着宗室成员率先反对王莽,只要我振臂一呼,天下人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于是张绍等人纠集了一百多人进攻宛(音“渊”)县,但是并没有取得胜利,灰溜溜的战败了。
张绍的族弟张竦与刘崇的族叔刘嘉找王莽自首,王莽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张竦顺便让刘嘉提交了一封奏疏,全都是赞美王莽、批判刘崇的:“我愿意为您当第一个出头的宗室之人,我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兄弟,手拿锄头、铲子,把刘崇在南阳的宫室全都铲平,然后挖坑用来储存污水——古时候对于谋逆之人都是这么做的。
刘崇也不配再拥有祭祀先祖的庙宇,应该像周武王把殷商的亳(音“博”)社分发给诸侯一样,把刘崇家的庙宇分别赏给其他诸侯,断绝他家的香火祭祀,让所有人都知道反对您的下场!”
王莽看到刘嘉的奏疏后心情大好,当即就封刘嘉为“率礼侯”,刘嘉的七个儿子全都被赐予了关内侯的爵位;封张竦为“淑德侯”。
长安城中渐渐有一句民谣流传开去:“想封侯,学张竦;拼老命斩敌杀将,比不上巧舌如簧。”
这件事发生之后,只要有人谋反,这些人的宅院、室屋、祖坟等就会全部被挖掘为用于存放污水的大池。
大臣们又上奏:“刘崇之所以敢谋反,就是因为王莽的权力还不足以震慑住这些人。应该赋予王莽更多的权力和尊荣,才能让人不敢冒犯他的权威。”
五月甲辰日,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诏,要求王莽在面见太后的时候自称为“假皇帝”。
5.冬天,十月初一(丙辰),发生了日食。
6.十二月,群臣上奏请求:将王莽在未央宫中的临时宿舍改名为“摄省”,办公单位改名为“摄殿”,住宅改名为“摄宫”。得到了批准。
7.本年,由于王莽连哄带骗让西羌人割了地,引起了西羌庞恬、傅幡等人的不满,他们带领着手下的部队把西海太守程永赶跑了。
王莽得知程永丢下西海郡逃走,立刻下令将其诛杀,然后派护羌校尉窦况讨伐庞恬和傅幡。
二年(丁卯,7年)
1.春天,窦况等人带兵将西羌部队击败。
2.五月,王莽对货币进行了改革:
一个错刀(刀上有黄金装饰)等于五千钱,一个契刀(长二寸,形如刀,刀环如大钱)等于五百钱,一个大钱(直径一寸二分,重十二铢)等于五十钱。
以上这些货币与五铢钱一同在市面上流通,使得越来越多民间老百姓私自铸造劣质货币。
王莽下令要求:等级在列侯之下的人不得私自保有黄金,家中的现有黄金应当全部上交给官府,换取对应价值的钱。
但是人们按要求把黄金交上去之后,官府又并没有进行等价的补偿。
3.东郡太守翟义是翟方进的儿子,他私下里对自己姐姐的儿子上蔡人陈丰说:“新都侯现在暂代天子之位,想让天底下所有人都听他的指挥,所以才特意选了刘氏宗亲里年幼的孺子当皇帝,这样便于他控制。
他的狐狸尾巴早就已经露出来了!
你看新都侯总是把自己比作周公,想把自己操控幼主、独霸天下的险恶心理粉饰为周公辅佐周成王的忠诚正义,就是想借此行为看看天下人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如何,等天下人习以为常之后,他肯定要篡位的。
如今以宗室成员的实力肯定对付不了新都侯,地方长官、诸侯王中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他叫板,所有人都乖乖的服从他的安排,明知汉室已经在濒临危亡的边缘,也没有人来帮一把。
我的父亲好歹曾经是大汉的丞相,我也身为太守,守护、庇佑着大汉的一个郡,父亲与我都受到了天子的重用、都拿着大汉的俸禄,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道义上来说,我都应该在这个时期挺身而出,消灭危害国家的奸贼,保住大汉的江山社稷。
现在我打算起兵打入长安,把不该当代理皇帝的人赶下台,拥立真正适合当皇帝的刘氏宗亲为天子。
即使我起兵失败了,那也留下了一个忠臣烈士的好名声,我到了地底下面对先帝和父亲也问心无愧!
我准备马上行动,你愿意帮我吗?”
当时陈丰刚满十八岁,正是一腔热血、心怀报国热忱的年纪,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翟义拉来了东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刘信的弟弟·武平侯刘璜作为自己的同盟军,计划在九月的阅兵仪式上斩杀观县县令,然后控制住在场的所有车骑部队和材官(有勇力的武备军)部队,带着大部队在东郡中招募勇壮之人,再设置将军、安排军官、划分职责,形成一支讨伐王莽的大军。
刘信的儿子刘匡当时是东平王,于是集合了东平国的兵力,将刘信拥立为天子;翟义称自己为“大司马”、“柱天大将军”,随后派人到各地发布通告、文书,号召人们加入到自己的反王莽联盟中来,文书中说:“王莽毒死了孝平皇帝,想要推翻汉室自己当天子。现在东郡已经拥立了新天子刘信,请大家跟着我们打倒王莽!必要让他遭到天谴!”
州郡、诸侯国中的人看到了这份慷慨激昂的宣传通告,好多人的热血都被激活了,纷纷加入到反王莽的队伍当中,等翟义的队伍到达山阳郡时,手下已经有十多万人了。
王莽得知东郡发生了起义,吓得连饭都咽不下去。
太皇太后王政君对身边的人说:“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我知道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害怕的,王莽现在肯定不好过。”
王莽把自己的心腹、党羽、爪牙全都叫了过来,给以下七个人进行了军事任命:
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
光禄勋·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
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
春王(长安城东,北边第一个城门)城门校尉王况为振威将军;
宗伯·忠孝侯刘宏为奋卫将军;
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
中郎将·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
王莽亲自在关西人中挑选军中的校尉和军官,让以上七位将军带着关东的士兵进军讨伐翟义。
王莽还是觉得不放心,又任命了一拨人:
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在函谷关驻扎防守;
将作大匠·蒙乡侯逯(音“路”)并为横壄(同“野”)将军,在武关屯兵驻扎;
羲和·红休侯刘秀(即 刘歆,刘向之子)为扬武将军,在宛(音“渊”)县驻扎。
三辅地区中的人听说翟义起兵反抗王莽,一瞬间就陷入了动乱,从茂陵向西一直到汧(音“千”)县,共有二十三个县的盗贼团伙全都大肆出动。
槐里人赵朋、霍鸿自称为将军,纠集了一帮人把官府一把火全部烧毁,右辅都尉和斄(同“邰”,音“台”)县县令也被他们杀害,这些人聚在一起商量说:“王莽手下的精锐部队都已经到东边对付翟义去了,现在京师的军事防守非常薄弱,我们要赶紧发兵进攻长安!”
渐渐地,赵朋和霍鸿的部队人数多了起来,最终聚集了十多万人,一路向着长安高歌猛进,甚至在未央宫前殿都能看到满天火光。
王莽在惊慌中再次任命了一批将军:
卫尉王级为虎贲将军;
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为折冲将军——此二人向西进攻赵朋等人的部队。
长乡侯王恽为车骑将军,在平乐馆驻扎;
骑都尉王晏为建威将军,在城北屯兵;
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此三人的军队用于防备起义军攻入长安。
王莽任命太保·后承·成阳侯甄邯为大将军,在高祖庙中授予他斧钺,并让他统领天下所有军队:左侧树立着节杖,代表拥有军事指挥权;右侧竖立着斧钺,代表拥有军队中的生杀大权。
甄邯带领部队在长安城外屯兵。
王莽安排王舜、甄丰从早到晚地在宫殿中巡逻、放哨。
而王莽自己在长安城郊的祠堂中会见群臣百官,手中抱着孺子刘婴在神明面前祷告,说道:“当初周成王年幼的时候,周公就代理天子职权处理国政,结果管叔和蔡叔拉着禄父(商纣王的儿子)一同叛变。
如今历史再次上演了,发生了翟义带着刘信起兵作乱之事。
就连周公都会觉得这种事情棘手,更何况我这种没有本事没有德行的人呢!
现在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群臣异口同声的说道:“如果没有这种动乱发生,就体现不出您的英明神武!”
冬天,十月甲子日,王莽模仿《周书》写了一篇《大诰》:“虽然翟义起兵谋反作乱,但是现在我还拥有四百名宗室中的俊杰,还拥有九万名优秀勇健的人民,凭借着这些人的支持,我一定能破除翟义的奸计、消灭叛乱的奸贼,使得天下重新恢复太平安宁!”
随后,王莽让大夫桓谭等人带着这篇《大诰》到各地进行宣传,让大家知道自己迟早会把皇权交还给孺子刘婴。
王莽派出去的将领向东进发,到达陈留郡的菑县,与翟义的部队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以翟义的失败告终,刘璜的脑袋也被砍了下来。
得知自己的部队取得了胜利之后,王莽瞬间喜笑颜开,把自己之前安排的五十五名将军全都封为了列侯,派使者直接到军营中对这些将军当即进行封赏。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王莽又让这些精锐部队在圉(音“语”)城围攻翟义。
十二月,翟义的部队全线崩溃,翟义和刘信扔下大部队自己逃跑了。汉军在固始县中抓到了翟义,王莽将他在陈都的街市上大卸八块。刘信成功逃脱,没有被王莽找到。
始初元年(戊辰,8年)
1.春天,发生了地震。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王邑等人带兵返回京师后,便马不停蹄的向西进发与王级的部队会合,共同进兵讨伐赵朋和霍鸿。
二月,赵朋、霍鸿被诛杀,他们的部队也被全部剿灭,三辅地区的动乱彻底平息。
部队浩浩荡荡地凯旋,王莽在白虎殿中为将军们摆酒设宴,庆祝他们的胜利与军功;并下诏让陈崇评判每个人的功劳大小,根据周朝的礼仪规范设定了五等爵位,共有三百九十五位功臣依次被封为侯爵、伯爵、子爵、男爵。
在宣读策命的时候,王莽说:“将军们恢弘士气,部队向东方、西方席卷而去,把羌人蛮夷、逆反奸贼杀了个片甲不留,天下人都对你们的英勇心服口服!”
王莽将“关内侯”更名为“附城侯”,又有几百人被封为附城侯。
翟方进的坟墓以及翟氏先祖的坟墓都在汝南地区,由于翟义是翟方进的儿子,王莽便把他家的祖坟里的棺材全都刨出来烧了个精光,诛灭了翟义的三族,甚至连他的子孙后代也都一并杀了;王莽让人挖了个大坑把这些人都丢在里面,在尸体上撒上荆棘、毒药之类的东西之后将他们全部掩埋。
随后,王莽把翟义及其党羽的尸体丢在濮阳、无盐、圉县的大路上,把赵朋、霍鸿及其党羽的尸体丢在槐里、盩厔(音“周至”)县的大路上,并且在尸体堆旁边立起一块木板作为标记,板子上写着“反贼罪大恶极!”的字样。
翟义起兵失败后,王莽便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了,于是开始认真的计划篡位当真皇帝。
3.群臣上奏:“应该给摄皇帝的儿子王安、王临封为公爵;应该封摄皇帝兄长的儿子王光(王永之子)为‘衍功侯’。”
当时王莽回到了自己的封地新都国,所以群臣又提出应该封王莽的孙子王宗为“新都侯”。
4.九月,王莽的母亲显功君去世。
王莽认为自己现在是代理天子,相当于是代替孺子刘婴继承大汉的宗庙社稷,那么给自己母亲服丧的时候应该像天子给诸侯吊丧一样,不仅丧服要穿缌缞(音“思崔”,即 五服中材质最轻的缌麻服),头上还要戴环绖(音“环叠”,即 用麻绕成环戴在头上)。
在显功君的葬礼上,王莽吊唁了一次,举行了两次祭拜之礼,并安排新都侯王宗以长孙的身份担任主持丧事的工作,需要为显功君服满三年丧。
5.司威(负责监察百官)陈崇上奏:“王莽哥哥的儿子·衍功侯王光动用私人关系让执金吾窦况帮自己杀人,窦况把王光指定的那个人抓了起来,随便找了条法律给他定罪。”
王莽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把王光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光的母亲说:“你看看王获(字 长孙,王莽长子)和王宇(字 中孙,王莽中子),哪个不比王光差劲!”
说完,王光和他的母亲就自杀了,窦况也被处以死刑。
早年间,王莽通过孝顺母亲、照顾扶养侄子和嫂子,在社会上树立了良好的关爱亲人的形象,后来王莽有了篡逆的兆头,便开始在外树立公平公正的人设了。
王莽下令让王光的儿子王嘉承袭“衍功侯”这一爵位。
6.本年,广饶侯刘京说在齐郡发现了新井,车骑将军府的千人(官名,类似于千夫长,低于军司马)扈云说在巴郡发现了石牛,太保部门的属官臧鸿说在扶风郡的雍县发现了一块奇石。
上述奇观全都被王莽当做自己应该成为真天子的祥瑞。
十一月甲子日,王莽向王政君报告:“大汉从开国以来,已经经历了十二代皇帝,至今已经给过去了二百一十四年,时间正好卡在‘三七厄运’的节骨眼上,按照老天爷的指示,我现在坐上了代理天子的位置,帮助大汉继续延续着寿命。
前段时间,广饶侯刘京上书说:‘七月中旬,齐郡临淄县的昌兴亭亭长辛当,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梦中总是出现一个人,他说:“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上帝让我来告诉亭长:‘摄皇帝要成为真天子。’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等下你可以去看看,这附近新出现了一口井。”
辛当早晨醒来后,跑到亭后一看,真的有一口新井,而且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口井大概有百尺来深。’
还有,十一月壬子日,这天刚好是冬至,巴郡出现了一个石牛;到了十一月戊午日,扶风郡雍县发现了一块奇石,上面有天然形成的文字——
这头石牛和这块奇石全部都已经送到未央宫前殿了,我和太保·安阳侯王舜当天就跑去看,但是没想到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一瞬间尘土飞扬让人什么都看不清,等风停下来后我们再看石头,就发现石头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张图,图上的印着铜制符文,在场只有骑都尉崔发看得懂,他说面写着:‘上帝发话了,献上石头的人应该封为侯爵。’
孔子说:‘要敬畏天命,要敬畏大人,要敬畏圣人所说的话。’这不就是告诉人们,上天的安排、神明的指示不可违背吗!我区区一介凡人,怎敢不听从孔圣人的忠告呢!
为了遵守上天的安排,从今以后:
我在举行祭祀活动时,以及给太皇太后和孝平皇后上奏时,都自称为‘假皇帝’;
臣民在汇报工作时,对我的称呼应该把‘摄’字去掉;
将居摄三年改为始初元年;
将原本的一天一百刻(一刻约为14.4分钟)改为一天一百二十刻(一刻为12分钟)。
微臣在辅佐孺子时从来就没有丝毫懈怠,就盼着他能安然长大,成为像周成王那样的一代明君,这样也好让太皇太后的德泽与威望遍布天下,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等孺子成年(二十岁)以后,我就会像周公一样,把国政交还给他。”
太皇太后王政君批准了王莽的奏疏。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王莽搞出那么多上帝符文与祥瑞,还在最后说“准备交还国政”,就是想暗示群臣百官提议让王莽由“假皇帝”进阶为“真皇帝”。
7.期门郎张充伙同其余五人谋划,准备胁迫王莽立楚王刘纡(音“迂”)为天子。
然而在动手前计划就泄露出去了,被处以死刑。
8.梓潼郡人哀章在长安游学,素质低下、没有品德、毫无底线,而且满口胡言,特别喜欢说一些虚头巴脑、迷惑人心的大道理。
他看到王莽现在是代理天子,想要编造符文谶语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于是他做了一个铜匣子,里面放了两张书简,一张标题上写着“天帝所赐金匣图”,另一张的标题上写着“赤帝刘邦之玉玺传给皇帝的策命书”。
这两张书简中直言王莽应该当真天子,太皇太后王政君应该服从上天的旨意。
书简中有八个朝中大臣的名字,哀章还编了两个吉利的名字在里面——王兴、王盛——然后浑水摸鱼地把自己的名字也添加其中,说这十一个人应当任命为某某官职、封为某某爵位,且应该成为王莽的左膀右臂。
在齐郡新井和巴郡石牛的祥瑞出现后,紧接着,当天下午,哀章就穿着一身黄色的衣服,拿着自制的铜匣子,来到了高帝庙门口,把这个交给了看守庙宇的仆射(管理高庙的日常事务、祭祀)。
仆射把这件事向王莽进行了汇报。
十一月戊辰日,王莽亲自来到高帝庙接受金匣当中的上帝策命,头戴天子头冠,回宫后端坐于未央宫前殿,下诏说:“我本不是什么贤德之人,只不过祖先皇初祖考是黄帝,皇始祖考是虞帝罢了,我也只不过是太皇太后宗族中的一个偏门支属而已。
但是没想到我竟然被上天选中,让我来继承大统。
上天已经通过符文、图谶、上帝策命明确的向世人揭示了这一决定,上天要把天下的芸芸众生托付到我的手中!
赤帝汉家高皇帝(即 刘邦)在天有灵,他接受了上帝的指示,下了一道金策,说要将天下转交给我,我看到这些以后诚惶诚恐,怎么敢不服从!
上天明确敲定了,就是在戊辰日(本日)这一天,让我戴上天子头冠,登上真天子之位,将国号改为‘新’。
历法、服装主色、祭祀用品、旗帜标志、器物等级全都要重新作出修改。
为了遵守上天的安排,现在我下令:
十二月初一癸酉日,改为建国第一年的正月初一;
鸡鸣之时,也就是丑时,改为一天十二个时辰中的第一个时辰;
服装的主色定为黄色,祭祀时用的牲具主色为白色;
符节、旗帜全都定为黄色,上面的文字标志为‘新使五威节’。”
王莽马上就要即位为真皇帝了,他先派人把各种图谶、祥瑞、符文拿给太皇太后王政君看,王政君看到这些之后大惊失色。
当时孺子刘婴还没有正式即位,皇帝玉玺还在王政君的长乐宫中,王莽找她要皇帝玉玺,王政君拒绝交出。
于是,王莽就让安阳侯王舜去给王政君做思想工作。
王舜为人端庄持重,王政君一直都非常尊敬他、信任他。
这次,王舜来到长信宫,王政君知道他是来替王莽找自己要天子玉玺的,气得破口大骂:“你们王氏一家子,都是靠着大汉的福泽庇佑才拥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
你们不为朝廷做贡献就算了,现在国家把幼主寄托到你们手上,是指望你们能够将他顺利培养成为一代明主,不是让你们来篡位夺权的!
王莽趁着皇帝年纪小,包揽朝政、专权放肆,现在竟然连大汉的天下也要拿去,先帝对你们的情谊何在?王氏世代拿着大汉的俸禄,做出这种事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做人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连猪狗都不如!就算死了,肉也要发烂发臭!
天底下怎么有你们兄弟俩这样的人?!
如果说拿到了金匣子、看到了上帝的策命,代表着上天让王莽做新皇帝,那就让他自己重新刻一个皇帝玉玺出来好了,反正连历法、服装制度全都已经被修改,自己刻个玉玺又有何难?说不定还能在后世流传万代呢!何必要一个已经亡了国的玉玺呢?这多不吉利啊!
我是大汉的媳妇,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等我死了要和这块玉玺葬在一起,是不会给你们的!”
王政君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身旁的长御(太后的常侍)、侍从等人也都默默跟着哭泣。
王舜听到她这么说,也落下泪来,哭了好一会儿。王舜强忍悲伤,止住眼泪,抬起头对王政君说:“我已经劝过他很久,不知道再该怎么样劝了。王莽这次是铁了心要当真皇帝,他是非要传国玉玺不可呀!太皇太后就算不愿意给他,难道他还想不出别的法子弄到手吗?”
由于王舜说的非常诚恳,王政君也担心如果自己坚持不交出玉玺,王莽会对王舜不利,万般无奈之下,她一手把传国玉玺砸在了地上,说:“我的命已经不长了,如果我与你们兄弟俩同声一气,那我早就该灭族!”
王舜抱起地上的玉玺匆匆离开,把它交给王莽。王莽得到传国玉玺后喜笑颜开,在未央宫的渐台为王政君大摆酒宴,歌舞奏乐一应俱全,场面盛大热闹。
后来,王莽认为王政君的“太皇太后”这一称号属于大汉,想给她给改掉,并且还想更换她的印玺和绶带,但是怕遭到王政君的拒绝。
王莽的远房亲戚王谏想要巴结王莽,于是上书说:“大汉气运已尽,老天把天命从大汉转移到了新室之上,那么太皇太后这一尊号也就不再适用了,应当随着大汉的消亡而一并取消,这样才能顺应上天的心意。”
随后王莽就把这份奏书拿给王政君看,王政君已经气得不行,说反话:“好啊!说得可太对了!”
王莽知道王政君现在极度愤怒,为了让她消气,赶紧顺着她说:“这人胡言乱语,企图让太后悖逆汉室的恩德!应当立刻诛杀!”
冠军县人张永献上了一块铜璧,上面的符文大意是:应当将“太皇太后”的尊号改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有了这块“天命祥瑞”,王莽便有了顺水推舟给王政君改尊号的由头,于是下诏批准了此事。
王谏被王莽下毒杀死,而张永被王莽封为“贡符子”。
班彪点评:
【从夏商周开始,无论是王朝覆灭还是诸侯灭亡,或多或少都跟女人有关。
王莽兴起,开创新室,也是一样与女性脱不了干系。
孝元皇后王政君母仪天下,历经了四代大汉天子(汉元帝刘奭,汉成帝刘骜,汉哀帝刘欣,汉平帝刘衎)。这六十多年间,在她的帮助与支持下,她的诸位弟弟、王氏之中的奸险狡诈之人,轮流掌握国家政权,逐渐让政权脱离天子之手,让大汉的国祚在不知不觉中被消耗殆尽。
王氏先是出现了五位将军(即 王凤、王音、王商、王根、王莽,均为大司马),又有十人被封为侯爵(即 阳平顷侯王禁、王禁的儿子敬侯王凤、安成侯王崇、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红阳侯王立、曲阳侯王根、高平侯王逢时、安阳侯王音、新都侯王莽),没有哪个朝代的国运能经受的起这样长时间、轮番轰炸般的消磨——最终让王莽成功篡权了大汉的天命。
王莽已经即位为真皇帝,国号已经从“汉”改为了“新”,汉室的气数已经走到了尽头,而王政君还紧紧握着传国玉玺,迟迟不愿交出去,企图阻挡王莽的篡汉之路——
她对大汉的忠与义如此短视,她的反抗与愤怒如此无力,真是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