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小阳把圆规尖头戳进作文本时,前排女生惊恐的抽气声像根细针,轻轻挑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墨蓝墨水在纸面晕出硬币大小的污渍,他盯着那个被戳穿的句号,突然想起上周父亲把68分的作文卷揉成团时,纸团落进汤碗溅起的油花。
"周小阳!"我有一些忍无可忍,大声呵斥了一声,"这就是你新学的标点符号?"教室里浮起零星笑声,他故意把椅子向后拖出刺耳声响,仰头看见吊扇叶片将阳光切成碎金,晃得人眼眶发酸。
作文本在午休时分出现在他课桌上。被戳烂的纸页间夹着淡绿色便签,小阳盯着那句"放学后能来办公室聊聊吗?"指甲在便签边缘掐出月牙形的褶皱。
夕阳把办公室窗棂拓印在地面时,小阳看见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句号——在批改的作文本上,所有句号都被我画成了空心太阳,金粉在圆环内侧闪烁。他的视线被黏住了,直到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你作文里的比喻很有趣。"那些被他戳成黑点的句号旁,此刻开满了金色的小向日葵,"但为什么要把句号写成实心呢?"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小阳感觉有片叶子卡在了喉咙里。
我继续指着他在作文里写的某个句子:"我像被扔进洗衣机里的袜子,在泡沫里打转"。钢笔在"袜子"后面画了个空心太阳,"在这里种颗太阳,湿袜子就能晒干了不是吗?"暮色里,周小阳的眼角似有亮晶晶的星星在一闪一闪。
接下来两周,小阳的作文本成了秘密花园。他用银色中性笔在句号里画螺旋星系,用荧光橙描出火焰纹路,某天突然发现那些总卡在喉咙里的比喻,竟然顺着笔尖流淌成了溪流。
就这样,小阳的文章,经常在班级里被选作范文,当他站在讲台上,读着自己的作文,嘴角总是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而在台下的同学似乎也被感染了,他们在小作文本上也经常写“种太阳”的作文。王晓莉的句号里藏着彩虹,李浩然的句号变成猫爪印。小阳望着玻璃窗上的冰花,喃喃地说:"每个圆满的结束,都是新故事开始发芽的沃土。"他悄悄在周记本扉页画了颗正在发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