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的戏剧冲突

 

   面对生活,我们通常会有三种内心幻象或三种心理冲突,即心理防御、物质防御与情感防御。


最近看中央台热播剧《装台》,主演是我非常喜欢的陕西演员张嘉益与闫妮,而且剧中人物台词都说的是陕西关中土话,演的故事及风土人情也让我这个关中人很有代入感。


张嘉益在剧中饰演一位给秦腔剧团装台的工人师傅,由于剧团演出市场不景气,平时他也带着工人们干各种装台、三轮车拉货的体力活挣钱谋生。张嘉益在剧中的表演收放自如、入木三分,真真把一位勤恳能干、正直为人的底层老百姓“刁大顺”演活了。这让我想起了去年看的另外一部大剧《白鹿原》,张嘉益在剧中饰演白嘉轩,照样是入木三分的教科书级表演,看完全剧,我感觉白嘉轩就应该是张嘉益演的那样子。


仔细看《装台》这部剧,虽然整体比较精彩,但有些地方的斧凿痕迹也比较明显。可能现在的影视剧市场竞争比较激烈,为了吸引观众看下去,每一集故事至少10分钟一个小冲突、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大冲突,总之各种戏剧冲突不断,即使没有冲突也要强行制造各种冲突,从而吸引观众不停看下去。反观我们的日常真实生活,其实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戏剧冲突,只不过放在了平时比较平静的生活大背景下,各种内心冲突及外部人际冲突等,就显得不那么激烈了。而影视剧则擅长通过艺术加工,把日常生活的冲突放大化、集中化、戏剧化,从而给人一种艺术真实的体验感与沉浸感——感觉既像生活本身一样真实,但又比真实生活更生动更刺激。


竖起“心理防御”盾牌的刁菊花

 

《装台》这部剧截止目前虽只播了十几集,我感觉也成功塑造了好几个重要角色。我印象最深的首当是刁大顺的亲生女儿刁菊花。可能是由于小时候被自私的母亲无故抛弃,只能依靠父亲艰难拉扯大,这种原生家庭背景导致刁菊花的防御心理特别重。再加之她天生脾气可能比较暴躁,于是她为了捍卫自己的家(象征着自己的心理安全基地),跟刁大顺新娶的媳妇吵、跟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吵,跟妹妹的男朋友吵,总之她整天就像吃了火药一样跟人呛呛着,仿佛害怕别人会故意霸占她家的房子,害她流离失所;更加害怕别人会霸占她唯一的亲人——父亲刁大顺,让她彻底没人疼没人爱。



还有刁菊花对待她的爱情也形同儿戏,跟“煤二代”闪婚领了结婚证,又不小心怀了孕,虽然“二代”不停向她表白,但她跟“二代”故意拉开心理距离,不跟他亲近。这与其是说为了考验男方,不如说是刁菊花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以及无意识自卑心理的一种投射,她无法真正信任男方,她可以轻易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但却不敢轻易把真心付出去。


她对待感情的草率方式,活脱脱就像母亲当年凑凑合合、并非为了感情而嫁给父亲刁大顺的翻版。总之,可以看出来刁菊花的内心其实既善良又自卑,与她表面暴躁强硬的言行形成强烈反差;而她之所以要这么做,其根本内心动力就在于要通过这种心理防御方式,来最大限度捍卫及寻求一种心理安全感与人生掌控感。


竖起“物质防御”盾牌的铁主任

 

再来看看《装台》剧中的铁主任。这家伙原本是秦腔剧团的正式演员,好像还是个小领导,但因为剧团生意实在不景气,他只能出来找路子挣钱谋生。他时常经手给刁大顺及其工人们拉活干,作为介绍人从中抽成。


这位铁主任“姓铁人却实在不铁”,他实在放不下小领导的架子与虚荣心,君子爱钱怎奈心黑,什么钱都敢挣,算计刁大顺、算计工人们,把人家辛辛苦苦干活挣的那点血汗钱装到自己腰包里,脸不红心不跳,还想拿着大伙的血汗钱给自己买小轿车。


铁主任这种人可能在真实生活中也比较常见,这种人对待生活的本质态度就是一种所谓的“物质(名利)防御”。他们仿佛觉得只要千方百计弄到钱、有房有车、有了名利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别人就会高看自己,自己就会活得幸福。实质上,他们内心深处其实很怂很软弱(就像《白鹿原》剧中的鹿子霖一样),他们相信自己无法像刁大顺、无法像白嘉轩一样堂堂正正谋生挣钱、堂堂正正做人做事,反而只能通过投机取巧、耍心机手段的卑劣方式来应付真实的生活挑战。


他们的人生本质上是失败的、是可怜又可悲的,这一点他们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很清楚,午夜梦回他们可能也会发自内心地瞧不起自己吧。铁主任、鹿子霖等这类人,他们本质上过的是一种“物质防御”的生活方式,通过物质防御(过度追求名利欲望)来隔绝真实生活的考验与挑战。


坚守“情感防御”盾牌的三皮

 

还有剧中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三皮”王波,这位30岁的年轻人为了追求从初中起就暗恋的蔡老师,不远千里辗转多年,非要死缠着“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刁大顺的新媳妇蔡女士。当然作为观众,我们都能感觉到这位绰号三皮的年轻人心理不正常,一根筋地为了所谓的暗恋情感真是不惜一切、白白浪费自己的人生与光阴,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去投向那命定虚无的结局。


但某种程度上“三皮”这种人,他又比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活得都更加高尚纯粹,为了爱情不惜一切代价,全身心地追求心目中的理想,这是多么纯粹的一种精神、一种活法啊。就像前不久我有幸看的另一部电影《污泥》一样,剧中的男主角也像飞蛾扑火一样,宁可毁掉自己的生活,宁可深深陷入生活污泥中,也要为了心目中的爱情理想而活。


作为真实生活中的芸芸众生,我们大多数普通人也像《装台》剧中的各色人等一样,在各种严峻的生活挑战及不尽如人意的人生境遇面前,不得不竖起“心理防御”“物质防御”“情感防御”等各种盾牌来捍卫自己、保护自己,来防御生活的无情打击和来自他人的各种伤害。防御盾牌在给我们带来安全感、稳定感、意义感及价值感的同时,也在无形中把我们与真实生活隔开,让我们无从体会真实人生的缤纷色彩与丰富滋味,而只能被迫活在自我防御的一亩三分地里,只能被迫采取某一种僵硬固化的心理防御方式、物质(名利)防御方式、情感防御方式等来看待他人、来开展生活、来书写自我命定般的悲剧人生。


我希望随着后续剧情的开展,刁菊花能够走出自我心理防御,去主动勇敢地表达情感、追求真爱,让他人感受到自己内心原本就丰沛美好的善意温暖;而铁主任能够良心发现,放下自己对名利欲望的过度执念,以一颗正直善良之心,真诚勇敢地面对生活挑战,堂堂正正干事、堂堂正正做人;我亦希望那位可怜的心怀爱情理想的年轻人“三皮”,能够早日走出自我“情感防御”的心理陷阱,清醒意识到自己对蔡老师所谓的爱恋,本质上只是自我心理安全感与人生信仰的虚幻投射、虚无寄托而已。只有勇于放下自我内心幻象与层层叠叠的心理防御,不卑不亢、不浪不怂,敞开心扉直面人生,才有勇气与力量开创真实生动的新生活。


我们每个人都像一块生铁一样有幸来到世间,与其在生活风浪打击下畏畏缩缩被腐蚀成一堆铁锈,不如跟生活死磕到底,把自己锤炼成一块精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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