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

今年国庆,毫无悬念照例回去看望公公婆婆大人。本来体力就不济,想想应该是呆在家里睡睡,吃吃,看看鸡鸭,玩玩小狗汪汪。

3号,细雨微濛,农村的小路泥泞了起来。门口的柿子树叶被风刮得飒飒作响,果实开始摇起了头。突然,接到公公的命令:“你去开车,送我去镇上,我要出门去兜风。”我突然讶异,但是,老爷爷的命令不敢不从,难得我们在家,可以陪他们出门逛逛。

备好了车,公公被扶起来,艰难的坐进了车后座上。因为是左边中风,只能从左边车门上车。

一行人热热闹闹上了车,雨大了起来。镇上的大路我是认得的,但是具体去哪家,我也不知道。只能慢慢的开在乡间小路上。老公说从那条小路过去更近些,婆婆说在路边的山背上。去的人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一块儿,谁也说不清,农村是没有门牌管理的。

一路上,婆婆逗着公公,我听了半天,方才领悟公公要去见的是他年轻时候的对象。心里有一处未了的情结,永远都占据着他内心深处的一角。

还好是小地方,二姐姐一路上打听着找到目的地。我也颇为自己的车技自豪,在拐弯就看不见路面的山坡土路上,我能够把大家平安的送到人家的家门口,并且顺利的见到了公公旧时的意中人。算是干活了。

老太太虽然已经80了,但是眼睛和手都很麻利,只是腿脚因年轻的时候下水过多,而不那么灵活了。在我面前的老人,皮肤仍然白皙,梳着的辫子盘在头上。碎花的上衣非常整洁,同色系麻灰的裤子,黑色的平底布鞋,清爽干练的一个老太太,并不像是农村的妇女。就在老太太招待我们的同时,不时的有人来她们家,开始我以为是窜门的。再一看,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客厅的南边角落,开始操作电脑,电脑旁边有一台点钞机。我大致是明白了。老太太是这个村里的信用社代办处出纳,本村农民的钱都存在她这里了。

老太太操作电脑的手非常灵活,且数字不会搞错,显然是个有文化的女人。难怪,这么多年,公公一直念念不忘。

才知道,公公和这个老太太年轻时是互相倾慕,只是因为家长的不同意,而难以成就一段姻缘。老太太的家境殷实,没有儿子,只允许招上门女婿。而公公的爸爸因为特别喜爱他,虽然育有三子,只是公公最为孝顺父亲,便不舍公公去人家家里做上门女婿。这两边家长都有各自的理由,60年前的年轻人恐怕是没有反抗家长的勇气,只好忍痛作别爱人。

一切都有了答案。公公是36岁才成的家,最后娶了小他11岁的婆婆。婆婆没有上过学,从小受过饥荒,最肯做的也是重体力活,所以颇显苍老。公公曾经去过外面打工,因为没有文化而错过了做会计的工作,一直耿耿于怀。有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又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与他互生情愫,可是又没有能够娶到她,这心里的尘埃是永远都难以拭去。

我心下明了,平时与婆婆相处的种种,便觉得都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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