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此刻您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可否有听到您的爱人在沉痛怀念你们的过去？她躺在你们相伴多年的炕头上，嘴里喃喃自语，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我躺在她身边，切身体会着她对你的思念和爱。”
一年半前，姥爷被检查出肺癌，家里人担心治疗会带给他更多的痛苦，于是在他面前隐瞒了病情并采取了保守药物控制。出院回家的路上，姥爷神采奕奕，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话，忘记了咳血带给他的恐惧。大家善意的谎言让他在接下来的一年中，仍抱着可以被治愈的心态积极配合治疗。
随着病情的发展，咳血越来越频繁，体质越来越差，姥爷开始怀疑我舅图便宜，给买的是“便宜药”？！多次询问自己真实的病情一直得不到正面回复，也害怕得到回复，就爆发了自己原始的怪脾气。像个孩子拒绝吃药，有点不如意就开始闹我舅舅，就连我姥姥也加入他的“战队”，认为养了一个不孝顺的儿子，有钱不给治病。为了给二老一个安稳的情绪，舅舅和舅妈承受住了老人的误会和任性。直到最后姥姥知道真相，才转向队伍接受这个悲伤的诊断结果。
最后两个月，姥爷几乎不下床了，开始颠倒作息时间，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每晚我姥刚躺下就寝，姥爷就开始发脾气骂脏，找灯寻光，吃喝拉撒就是不睡，像个月子里的宝宝，甚是熬人。我姥不言不语，顺着姥爷的心意，听他差使。喂姥爷喝粥，姥姥被埋怨盛的太多，她眍陷的眼睛只是微微一笑；姥爷吃不下饭，姥姥是最着急的一个，每次去看望他，姥姥张嘴就是：“今天食量又减少了……”知道姥爷脾气臭，沉默只为不激他生气，忍了，又忍，再忍，只求他多熬几个春夏，给姥姥多几分安全感。
姥姥没文化，南方人嫁到北方，几十年，她未改乡音，除了自家人，外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话。交流上的障碍，生活风俗的不同，她极少出门办事，标签：典型的农村不出头妇女。幼时的我在姥姥家长住几年，印象中她高个子瘦身形，背个箩筐下地劳作，操农归来，东窗前燥火和水缸，切菜案台是她的第二工作室。一家人的晚饭，伴着叮叮当当奏乐声完成烹饪，晚饭结束，还要清洗碗具，喂食鸡雏。直到夜静下来，她趴在炕上再搬个枕头垫在下巴处，我陪她看会电视剧才熄灯休息。至于姥爷呢？他吃过晚饭都要去牌场上耍上几把再回家。家里的门灯一直是我姥为他留的。
“昨晚10点钟，按照风俗规则，所有人走到街口为你送行，独留姥姥一个人在家关灯。“舅舅背你上车马，母亲为你糊的车马，家童家当被点燃后，众人高喊请您上车。瞬间一团烈火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主事人说很顺利，您已坐稳了马车，去往了天堂。”
一直到午夜抬棺过后，我仍无睡意坐在沙发上，无名的气急禁止姥姥关灯。姥姥说：“你姥爷走了，还开灯干嘛呢？”姥姥的手抬到开关处又放了下来。坐到我旁边跟我说：“倩，明天你姥爷下葬前，我想到灵前哭一哭……”边说着边拂去即将滴落的眼泪。我知道风俗上，活着的老伴是不能给离去的老伴送行的。但是听到姥姥的话，鼻子一酸只能安慰她说：“天亮后问问司仪，能不能让您去。”我不想让气氛沉重，破涕为笑的问姥姥，“您对我姥爷的这份不舍叫不叫爱啊？”
姥姥说：“我想他。”
我继续贫道：“姥爷活着的时候，总给您气受，累了这么久，该歇歇了，享享清福。”
姥姥说：“我不怨他发脾气，他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他发脾气是因为生活让他有委屈，我知道他活的有委屈，不舒心。我想他，他走了再没有人给我痛了捏胳膊；活着的时候，我生病了，他伸出胳膊让我躺啊；他骂我，我不计较，他在，我才会有安全感啊～”
我握着姥姥的手，被她这几句朴实的话感动不已。她和姥爷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婚姻，貌似随着姥爷的离世结束了，但在姥姥简短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那份永恒的爱和依恋。
他们的爱像煮粥。刚入同一个锅的时候，水是水，米是米，两者看似不能混为一体。然而随着时间的熬制，共同经历高温的考验后，慢慢水和米彼此包容，彼此依赖，彼此成就，最终修行成粥，一道让人品后值得念念不忘的美味。
我们大多数人是生活在社会基层的老百姓，面对感情和婚姻可能没有古人“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的浪漫表白；或许有经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错过了心怡的她/他。今后面对爱情考验和婚姻经营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们不妨把婚姻里的爱情看做煮粥。缘分绑定了两个本不同类的命运，相濡以沫的扶持彼此，终究会成就最有幸福价值的你(米)+我(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