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会做无数的梦。梦里,会到过许多地方。有些梦,有些地方,像一阵风,吹过心间即会凐没在记忆的长河里。
而有些东西,如故乡,如童年,会如影随形,成为你一生的梦,缠绕在你的心灵里,不飘,不散。
一
小时候,我顽劣得像个男孩子。每天和邻家的俩兄妹玩在一起。三个人,也得有个头头。兄妹俩,哥哥比我大两岁,妹妹和我一样大。但是,他们既不能爬树,也爬不上我家院墙东边那一米多高的土台子。头头,理所当然应该是我的。那天下午,当我又爬上那土台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那兄妹俩。他们巴巴地仰着小脸满脸羡慕地看着我。那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些不甘。突然,哥哥说“你能一口把那蒜吃下去吗”?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手里竟然拿着一瓣早已剥去了皮的大蒜!妹妹像得到了启示,接着说,你要能一口吃了,以后,我们就听你的!
高高在上被人膜拜的感觉,他们是永远体会不到了。我想都没想,一下把那比手指肚还要大的蒜头放进口里,嘎蹦嘎蹦嚼碎了就往下咽。哪知道这烧心烧肺的东西一下就把我的眼泪给逼出来了!可是,大王,是不能怂的,下面的小眼睛还死死盯着我呢!我强忍着,又把泪生生给憋了回去!
从此,我带着他们俩,在这条街上,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当然,对像大多都是婶家的闺女。她比我大几个月,就是上嘴唇从中间裂了个口子。说话呜呜啦啦听不懂。尤其那嘴唇上的针角,像几条虫子在爬。每次遇到,都得让她哭着回家。大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短暂的胜利我们一起分享,但是后果却总是我一个人承担。每次,都是婶带着闺女气势汹汹来我家找我妈讨要说法,每次,我都被母亲从门后边拖出来,噼里啪啦一顿毒揍。疼得我哇哇直叫唤。婶就在我的鬼哭狼嚎中心满意足的领宝贝闺女回家了。
只有到了年三十,我才有出头之日。
在穿戴上,我和他们一样,都例属丐帮,并不因为我是大王就会有新衣服穿。年三十的晚上,他们依然不能穿上新衣服――那得等到天亮才能穿。而我,那天晚上是一定要穿上的。从年头到年尾,盼了整整一年,这有了新衣服干嘛不让穿?我得当一晚上的小公主。经过我的软磨硬泡,母亲终于松口了。
雄纠纠气昂昂地,我到了婶家。她的闺女当然也不能穿新衣服。我如公主般驾到,当然,只有我的崇拜者用及其羡慕的眼光看了又看,婶当然不屑一顾。反而大声喝斥:明天早上再穿!这声音,如同一股大浪,把我刚刚建立起来的优越感,无情的一扫而光!我怏怏怏不乐地出了她家门。还是回家好。
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出,那盏亮闪闪的路灯,把我的家门口,还有这段回家的路,照得如同白昼!刚才的烦恼立刻抛到了九宵云外!家里有诱人的年夜饭,有母亲在锅台前忙碌的身影,有父亲在灶前烧火。那红红的,跳跃着的火苗,映红了父亲清瘦的脸庞,映红了整个暖意融融的小屋。
之所以,家里温暖,是因为它有父亲有母亲,无论我在外怎样调皮捣蛋,即使把天捅个窟窿,也不用担心。因为,父母在那里,他们会为我遮挡一切。
二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父母把我送进了学校。
每到放假,学校就会发一本《暑假作业》或《寒假作业》。我用一上午的时间就做完了。但是,最头疼的是,每本作业的最后面,总有一道数学题,带着个大大的问号,还有一个闪着俩眼睛的小孩头像。每次,对着那问号,对着那俩眼睛,束手无策。身边的那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笨。眼看着到了开学的日子,我还是大眼瞪小眼――干瞪眼。反而,那问号好像更大了,在笑我笨蛋。岂有此理!从小,我就被他们崇拜大的,一个问号竟然难倒英雄汉!这,要传出去,我多年苦苦经营的形象就会因此而坍塌。咋办?明天就开学了!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计:把最后一页唰,一下撕下来,揉捏成一团,从我手里成优美的弧形,落到了家门口的水沟里去了!
那一晚,我睡得特踏实!
第二天,老师点我的名字,问我怎么回事。我气宇轩昂地站起来“老师,我的书和别人的不一样!我的没有最后一页”!声音,大而洪亮!
忘记老师是怎样修理我的。
只有,这至高无上的智慧,存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如初。
除了我,他们,是想不出这样的主意的。
一群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