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南方沿海一带的人,每年都会遭遇到许多次大大小小的台风,习以为常,不足为怪。然而,我在童年时却经历过一场罕见的超强台风,至今想起来还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那一年我大概只有六、七岁,记得是一个夏天的早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天似乎还没放亮,只见天空犹如一个巨大的墨砚,那乌云就好像是墨水,黑的吓人。母亲要挑糞水到自留地去,自留地不远,就在伯公池。母亲挑着担子在前面健步如飞,我在后面一路小跑紧紧跟着。到了地里,母亲以最快的速度施完肥,又顺手摘了一些蔬菜,然后我们娘儿俩就忙着往回赶。
天越来越黑暗了,路上的行人彼此见面都只是匆匆地打一声招呼。风一阵紧比一阵,恶作剧似的在背后撵着我走。天空中的乌云你追我逐,一片片犹如惊弓之鸟,仓皇地往西北方向逃窜。田野里的稻田像海面上波浪,起伏着,翻腾着。路边的甘蔗林发出“哗哗哗”的响声,同时不约而同的弯下了腰,一片片翻转过来的甘蔗叶好像被吓得脸色惨白,再也见不到往日的绿。小树在拚命地摇晃,大榕树在疯狂地舞动,垃圾在到处乱飞!天地间已经找不到静止的东西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停的动起来!
西边罗山方向,黑暗的天空裂开了一个灰色的缺口,转眼间缺口越来越大,云端之上有一道像瀑布一样的雨幕,一直垂到地面。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尾巴从云端上垂了下来。有人惊呼:“坠龙了!”我虽然不知道坠龙是怎么回事,但我心里清楚:极其恶劣的天气就要来临了。
我和母亲回到了家,二姐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原来她是打算要和伙伴们一起去摸鱼的,但她们走到半路,一位不认识的叔叔硬是把她们给赶回来了,二姐刚回到家,台风来临了。
现在,我们一家人都聚集在一起,外面风声大作,晒谷场上平时晾衣服的竹竿被风刮到地下,又骨碌碌地滚了好远。小巷深处传来了“咣当、咣当”的声音,那是不知谁家的脸盆让风给刮走了。一只小狗大概是想回家,刚从祠堂里跑出来就给风刮的团团转,最后只好连滚带爬地跑回祠堂里躲起来。阿强的爸爸这时候牵着牛才回来,人和牛都低着头走路,我看见他几次给风刮的后退,要抓住牛的尾巴才勉强站稳,人和牛费了好大的劲才回到了家。
风越刮越猛,雨也越下越大。那雨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在很远的某个地方让风给刮来的,只见它刚到祠堂的屋檐,又“呼”的一声掠过晒谷场,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晒谷场上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连小动物也不见一只。家里的鸡都躲在猪圈里不敢出声,倒是那懒猪这时候在“哼哼”地叫着,似乎是对鸡群侵占它的地盘有意见。母亲开始张罗做饭,大姐找来雨衣披在身上,她说要去查看我们家新建的房子。母亲叮嘱了一声:“小心点!”眼看着大姐急匆匆地走进了茫茫的风雨中。
大姐看完房子回来,大哥说他也要去看看,大哥回来了,大姐又再出去。就这样,大哥大姐他们走马灯似的轮流去看房子,就在母亲做好饭,要招呼大家吃饭时,大哥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不好了,昭应家的房子倒塌了!”
昭应家的房子在我们家的屋后,也是新建的,现在他们家的房子垮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家的房子要经受更加严峻的考验,家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大家再也没心思吃饭,大哥和大姐都忙着前往查看。
午后,风突然改变方向,由原来的东南改成了西北,并且风力比原来更加强劲。住在村口朝来叔家的屋顶突然被风揭开一角,接着,风像翻书本一样把瓦片齐刷刷的刮得翻飞,转眼间房顶上的瓦片荡然无存。尖叫声、哭喊声、瓦片落地声,响成一片。我开始害怕了,下意识地抬头看自家的房顶,母亲看出我的心思,安慰我说没事的,又劝我喝点瓜汤,我说我不喝。母亲又叫我去睡觉,我看弟弟在母亲的怀里睡得很香,就爬上了自己的床,胡思乱想的,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风已经不再刮了,雨也似乎停了。母亲说昨晚下了一个晚上的雨,现在外面还有小雨,叫我不要出去。但我吃完早餐还是偷偷的跑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天啊!一大片甘蔗林全部都倒伏在地下,露出了那平时见不到的残旧的墙头,篱笆上光秃秃的,豆角藤全叭在地下,像一条条动弹不得的蛇。平时我们经常去玩的小溪,此刻洪水咆哮着,有几个大人正在那里张开渔网,捕捉着从池塘里跑出来的鱼,田野里低洼处全是白茫茫的水,公路下面的小村庄全都被水淹没,灾民已陆续到我们村里避难来了。
这场台风究竟给我的家乡带来了多大的损失,我无从知晓。但为什么会有台风呢?大自然为何会有如此残酷的力量?带着这些疑问我渐渐长大了,终于在学校的课本里认识了台风,知道了台风的来龙去脉,为了辨别风力的强弱度,我还牢牢地记住了风力的级别指数:
零级烟柱直冲天
一级炊烟定风向
二级微风吹脸面
三级迎风能展旗
四级地面飞纸片
五级小树摇
六级举伞难
七级迎风走不便
八级树枝断
九级屋顶飞瓦片
十级拔树倒屋陆地较少见
十一级,陆地极少见到
十二级,陆地绝少见到
从以上的风力级别来看,这场台风应该是介乎于九级至十级之间,这在我们家乡确实是一场非常罕见的超强台风。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家新建的房子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