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雨,翻脸一样,忽然下起来。今早起来,真真体会了“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行行樱花簌簌落下来,一地的残粉,像个妆容剥落的仕女。今早依旧下雨,顾不得怜香惜玉,大雨中飞奔上班。
前几日,遇到一位老妇人,蹲在路边,默默捡拾着什么。走过去瞧,是被人丢弃的花朵,不知名的花,已然微颓。那妇人,六旬模样,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衫,容色安宁,噙着浅笑。她将花朵认真又庄重地拾起来,抱在怀里,姚黄魏紫,衬着发白的布衫,像个仙子。
大学,喜欢穿母亲制的裙衫,棉麻的,极舒服。款式自己胡想,和母亲商量,央着她裁剪出来,失败了便当睡衣穿。曾经在布店看到一款水墨蝴蝶的花色,极美的,想着裁成旗袍,母亲觉老气,便放宽了裙摆,成了旋转起来蝴蝶一般的连衣裙。那时舍友总说裙子好看,我扬扬眉,极骄傲地说:全世界就这样一件。
那时也爱穿布鞋,祖母去世后,没了来源。后爱上缎面绣花鞋,青色的,绣着兰花芝草。或者素黑缎面,绣着大红牡丹。有时兴致来了,爱极鲜艳的大红色,穿在脚上,总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那又如何呢?使我飞扬起来的又不是陌生人的目光,是年轻的心。这话,轻舞飞扬说出来,及腰长发飘在风中,真美。
现在,街上卖花之人不复当初。爱极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而今,卖花小贩总是扎得极整齐的百合、满天星、月季,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那些挎竹篮卖的杏花、桃花、栀子、芍药,再无踪影。许是常见吧,过于平凡。自从搬家后,再未见过栀子花开,好怀念。那时,总清晨摘下来,用小袋子兜着带到教室,你一朵,我一朵,老师一朵。整个教室,栀子的香气,弥漫在回忆里,不散。
时间过得真快,路两旁的梧桐又长出了绿色的叶子。似乎昨日还是深秋的落叶,阿姨扫来扫去,很无奈却不焦灼。我喜欢踩梧桐叶后发出的窸窣声,很是薄脆,像轻轻剥开的栗子。深秋的梧桐叶,风一吹,整个天地黄蒙蒙的,碰上下雨天,便像挨了锤的牛,像二三十岁忽上忽下的青春。
路上闲走,许多围墙拆去,垃圾场粗暴裸露,散出异味。开心的是,去年冬季很颓废的泡桐树开花了,紫色与白色相间,一阵一阵的幽香。我拍下来,“咔嚓”一声,像隔了一个季度的温柔问候。如果它听得到,多想问:嘿,还记得去年冬天嫌弃你稀疏的姑娘么?
它一定记得,风吹过来,拼命点头。笑着走过,花开得极盛,在旁边坐下来,敲出这些文字。
街上来来往往许多人,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猜不出一张张神色匆匆的脸在想着什么。他们忽然笑了,忽然蹲下来哭,忽然停住,默默望着一处,不言不语。也许,当他们途径我,也会疑惑:这个安静坐着的小姑娘,在想什么?
身后,一大片雏菊,新栽的,今晨刚下过雨。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和你们相遇?或者,刚刚那个望着我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