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爱说话,李放最喜欢和哑巴王五待在一起。除此之外,放眼整个世界,李放觉得自己只需要和韩存交好。
韩存比李放大差不多十岁,李放一岁半的时候,他娘嫌家里穷,爹又是个窝囊,给李放爷留话说去跟网友见个面,之后就再没回过白村,李放因此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娘,而爹为了照顾爷孙俩,不得不到省城的工地上去给人绑钢筋。爷孙俩不愧是亲的,都是逛家子,偏偏又都不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不自在,索性各自逛各自的。除了吃睡在一起,一年到头老的常去村西头的小卖部看别人玩扑克牌,小的常常和一帮大小孩子一起上下学,然后一起到处乱跑,直到天黑严实了才回家上炕睡觉。爷做饭难吃,总有一股旱烟味,这时候韩存便把李放带到自己家,非得他妈同意让李放也一起吃才肯动筷子。和李放的情况正相反,韩存是有娘没爹。韩存的爹在他六岁的时候开农用车拉了半车桐树,又捎了附近或本村的老人去赶集,结果夜里刚下过雨路面湿滑,一个拐弯车翻人亡,一下子后车厢的八个全死了,只有他自己啥事没有。他本来只是好心好意捎人,根本就不为挣钱,这下子死了八个,死者家属却闹上门来纷纷要求赔偿,老韩觉得自己实在冤枉的厉害,回应的语气中便也带着几分火气,吵着嚷着一下子就在屋里动起手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道究竟是故意还是失了手,一拳抡到了老韩的太阳穴上,老韩当场就没有了呼吸。这下子风水轮流转,老韩的弟弟是在白村著了名的“恶人”,之前自家理亏他倒也懂得低头不语,现在别人把自家亲哥打死了还得了,韩家老二当即纠集了那几个之前还为对方打抱不平的家伙,一人发了一根烟,就把附近的江村、赵村以及姚家山口的几家“受害者”家里给闹了个鸡飞狗跳,一样的非索要到经济赔偿不可。
江村江家三兄弟平日里游手好闲以欺压别人逞自己的能,当然也就不是软柿子。韩家老二眼见来硬的不行,阴狠狠一笑,不久江家老大的儿子结婚,按习俗结婚前一天天黑要去祖坟烧纸,来和回的路上都要经过一片树林,韩老二那晚穿了一身白衣,趁烧完纸往回走的几人不备,突然冲出来大吼一声然后僵尸跳,第二天早上,几个村子便开始纷纷传说江家儿子昨晚上撞鬼,几乎被吓成了个傻瓜。
韩老二自以为出了口恶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自家才刚上高中女子欣月放学路上让人拉进了苞谷地。韩老二气愤无比,知道这事肯定是江家谁干的,却不知究竟是谁,他不报警,而是从柜子里翻出一把猎枪,又在腰上别了把砍刀,再次趁着月黑风高敲门来到了江家老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用刀砍,没砍上的再端枪射倒。见了江家才过门的儿媳妇,也是豪不留情丝毫不听求饶服软和道歉,用枪逼着对方脱光衣服,在对方的哭嚎声中为自己的女儿报了仇。
又是杀人又是糟蹋女人,韩老二被抓住当然也活不成了,欣月的名声随之也坏了,由娘带着辍学去了外地再无消息。韩家只剩下韩存这一根独苗,韩存他奶不放娘改嫁,娘自己也没有改嫁的意思,从此婆媳二人十几年如一日只一心把儿子带大。
韩存打小学习不行,但嘴特别能说,从小就是孩子王,李放尤其爱听韩存带着他们一帮小男孩一边到处跑一边编顺口溜,虽然他听过后一个也没记住,自己想重复半天结结巴巴脑子断片,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听和对韩存的崇拜。
成年之后,每当觉得李放做错了事,韩存直言不讳地指出来,李放嘻皮笑脸继续我行我素,韩存便让初中没念完就辍学的他,到自己的司仪公司打杂。李放觉得得益于一张能说会道的油嘴,韩存好像很容易就吃上了司仪这碗饭,而自己嘴笨身懒,因此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后来跟着哑巴王五去当了几天小工,再一起喝酒时当韩存再提起这事,他便“勉为其难”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