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没有哪年过不去,只有那年回不去
文/从北到南 图/网络
01
今年过年不回老家了。
纠结了一个月,终于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心里是很难过的……
不是不想回,父母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唯恐不能多见。
然而,漂泊在外的孩子,有家不能回,有父母却无法投奔的原因,无法简言之,就索性不说了。
因为回不去,所以随着年越来越近,心里对过年的惦念就越来越深切,记忆中最浓郁的年味时不时飘浮在我鼻端。
我竟身不由己的跌入记忆深处,推开了二十年前的那扇雕花铁门……
02
大门开处,雪花静静地落着,院子里不见一个人,却听到窑洞的窗户纸嗤嗤的被撕破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原来姐姐和弟弟们正在糊窗纸。
大姐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一件大红袄,拿把快磨秃了的笤帚头,蘸着浆糊抹到窗格上。
回头看见我,立刻叫道:“三丫头,快给我递一下新窗纸!”
我连忙把雪白的新窗纸递上,姐姐把它按在窗格上贴好,又用毛刷在纸背上轻轻一扫就贴好了。
贴了新窗纸的窑洞格外的明亮起来。
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馒头的纯香味,寻着这味穿过侧门,来到另一孔窑洞里。
只见在雾气腾腾的灶台前,妈妈正背对我站着,伸手去揭一个大锅盖,嘴里说着:”开锅喽”!
听到声音的姐姐弟弟们也一起跑过来,围在妈妈身边,滚滚热气渐散中,现出一锅如同军队般排列整齐的雪白的馒头来。
弟弟忍不住伸手去拿,被妈妈呵斥了,笑骂道:“猴急猴急的!小心烫!”
说着,拿过一个平铺的大盘子,把馒头一个个搬出来摆好,又用筷子头蘸了颜料,在每个馒头的正顶中点了一个圆圆的小红点,再掰了一小块丢到烧的正旺的灶火里,说:第一口先给灶王爷吃!然后才给我们每人一个。
我们吃馒头吃的正香,门突然被撞开了,爸爸披着一头一身的雪花进来。
他跺了跺脚上的雪,从怀里拿出五颜六色的纸铺在写字台上:“红纸花纸都买了,你们赶紧裁一裁,剪一剪,让老三把春联写了!现在,咱家也有秀才了,不用求人家写对联了!”
呵呵,其实我那狗爬的毛笔字根本就比不上后街那位老先生的好,但是爸爸宠女儿,你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我就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写对联,心灵手巧的大姐和二姐就剪花纸。
两个弟弟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知跑谁家去了,回来时,手里各拿着金黄黄的油饼在吃,一边嘟嘟囔囔地跟妈妈说:“妈妈,二蛋家都炸油饼了,咱家什么时候炸?”
妈妈笑着说:“馋猫,蒸完馒头就炸!”
于是洗洗锅,换掉水,倒上油,当浓郁的芝麻油的香味钻出窗户,飘到院子里时,各种金黄金黄的油饼,肉丸子,油糕都炸出来了。
为了好保存,妈妈总是把那些都放到院子里的大瓮里冻着,正月里吃的时候去取来蒸一下就好了。
这里边最数丸子受欢迎,但量少,所以经常没过正月十五就被我们几个那么冷着偷吃完了!
我们在那儿一边吃一边玩的时候,只听大门外一个本家叔叔扯着嗓子喊爸爸的名字:“哎,老六家今天杀猪了,去帮把手!”
爸爸连忙答应着,嘴里衔着一块油糕出门去了,回头叮嘱妈妈:“把那粉面和一和,等我回来再轧粉条!”
妈妈应一声,忙着去收拾,我们却跑去看爸爸和叔叔们杀猪。
其实杀猪对我们小孩来说不是最关心的,我们最关心的是杀完猪之后,主人为了感谢帮忙的人,给每家端一大碗杀猪菜。
那菜油香满嘴,香不可言,隔着记忆都能勾出口水来!简直是我心里刻骨铭心的美味!
当然了,忙忙碌碌的这一番准备之后,最美味的东西,最后都汇集到年三十的晚上了。
电视里春晚的节目闹哄哄演着,院子里喜庆的鞭炮声劈啪啪响着,桌子上各色的美味华丽丽摆着。
妈妈会拿出自己亲手做的千层底方口花布鞋,每人一双。
这布鞋虽然没有现在的雪地靴皮靴子暖,但是对我来说,那是唯一一个全新的礼物,令我感觉很幸福。
为什么说这鞋是唯一全新的礼物呢?
因为除此之外就没有“全部”都新的装备了。
只因我在家排行老三,家里孩子多,也不可能每年每个人都买新衣服。所以我要穿两个姐姐顶替下来的衣服。
一般情况下,衣服最费的是袖子,所以到我穿的时候,那衣服的袖子自肘以下基本都磨花了。
妈妈在那上面打了补丁,为了遮住那些补丁,聪明的妈妈就用小块碎花布给我缝两个新袖套往上一套,所以我的“新衣服”其实主要新在两只新袖套上。
但即便这样,我也很开心,往往要挥舞着两条新袖套,像个野小子一样出去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围着火堆疯跑疯跳,看人家放那种摇一下就会飞出去一条彩色亮光的花炮。
然后再跑回家吃几口酱大骨,把盘子里五颜六色的糖和姐姐弟弟们数一数,一人分一份。
酒足饭饱之后,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渐渐的双眼沉重,困意袭来,于是留着院子里的灯不关,我们几个孩子都上炕睡了。
爸爸妈妈们比我们睡的晚,因为他们要在我们睡着后,偷偷往枕头底下塞5毛面值的压岁钱……
就这样,等到全家人都在新年的氛围里渐渐入眠,只有地上的炉火在静静燃烧的时候,我才从回忆的场景中走出来,轻轻地关上了那扇雕花铁门……
03
回忆那么真,年味那么浓,无来由的,我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也许,人越大,越是怀念小时候。
也许,人越成长,越懂感念父母的恩德,越依恋有父母在可以当孩子的日子。
我喜欢小时候的过年,也许因为那时候,爸爸妈妈还那么年轻。
他们意气风发浑身是劲,不像现在这样白发斑斑,反应迟钝,让人伤感。
我喜欢小时候的过年,也许因为那时候,兄弟姐妹还在一条炕上。
我们嬉戏打闹亲密无间,不像现在这样天南海北,各有各忙,让人唏嘘。
小时候过年,盼着吃好的,穿新的。
现在过年,拎行李,挤火车,不嫌劳累,只为见亲人。
吃的喝的穿的都不稀罕了,鞭炮红包都不在意了,
唯心深处,切切地惦念着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
我的那个小山村,我的那孔石窑洞,我的那盘土炕,和我那棵承载太多欢乐和记忆的老枣树……
End
文/从北到南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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