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学徒,师从一个大师,
学习一种正在死去的文字,
他已九十有余,
坐在那里像一根枯木或者枯草,
我们面前是一部七万卷长的经文,
只有我们两个译者,
他每天做的事情
就是逼我快些,快些,再快些。
“我们在和时间赛跑,孩子,我已时日无多,”
“你要把这项技能学会,人类全靠你了。”
我的译文漫长而又罗嗦,
里面充满了各种错误,
他的红笔就像吐信的蛇,在我烂草一样的字之间爬来爬去。
“我们在和时间赛跑,孩子,我已时日无多。”
在急促的咳嗽声中,他一次次重复着这句话,
同时,把大叠修改后的书稿扔在我面前。
终于有一天,我的忍耐到了尽头,
“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懂得这种文字,谁会在乎它是错是对。”
我呆呆地盯着我的老师,
他正伏案改着书稿,脖子细得像一根灯草,仿佛一触即断……
我成了世界上唯一懂得这门语言的人,我招收了我唯一的学生,
我们面前是只译了三卷的七万卷书稿,
我们每天运笔如飞,快乐得像一老一小两只小鸟……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第四百五十卷处夹着一张纸条,
上面有老师熟悉的红色笔迹,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真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