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会

        我们这里的赶会,又叫赶更(gēng),其实就是普通的交易市场,不比其他地方,有比较大规模的庙会。小时候听大人说去赶更,总是好奇的问,啥是赶更?大人也解释不出来个什么,就说赶更就是赶更,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啥。稍大一些,便也不知不觉地就加入了这个不明所以的活动。

        小时候也不懂,整天吵闹着要赶更,因为在会上总能吃上点儿好吃的,看些好玩儿的。那时也不知道,赶会还分时候,不同地点的会时间不一样,湖岗集上的会是逢3、6、9,赵集会是逢2、5、8。再说那时候哪知道这个,小孩子想起来啥就是啥,根本不知道上时间这回事儿。即使赶上有会的时间,家里不缺东西的话一般也是不会去会上的。这些会都不是最期待的,因为每个月都有,最期待还是村里的一个会,叫赵柏会。

        赵柏会在我们这有一段儿历史了,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村里人也不清楚。赵柏会的地点就在赵槐柏村与云寨村相接的大路上,两个村子现在连在一起了,但是仍分为两个大队管,据村里的长辈说,以前还一个大队过。每年的腊月二十二和二十三,人们不约而同的都来这里摆摊。原来是三天,腊月二十二、二十三和二十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两天。

        在赵柏会开始前大概一个星期,村里的做生意的人家,就会在街上圈地盘了,用草木灰撒上一圈儿,就当占位子了。外村在这两个村子有亲戚的,有时候也托亲戚给占个地方。到了会的时候就摆上了摊。说来也是奇怪,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雪,一般来说不会太大,偶而也是很大的,但是人们热情不减,原因大概是临近年关,在家门口置办年货比较方便,下雪天出去买年货不是更费劲嘛。所以尽管每年都下雪,有时候还下大雪,道路泥泞,丝毫不妨碍商贩们出来摆摊。

        每年的腊月二十二,是小学生领通知书的时间,这条街的东头,就是云寨小学,周围六七个村庄的小孩子,都来这上学。这时候不管成绩如何,能不能得奖状,家长都会给点钱,让去赶赵柏会,小孩子们自然是很开心的。而我当然每年都会得奖状了,奖品除了一张奖状还有两三个小本子,虽说不丰厚,但是有那张奖状就足够了。

        每逢赵柏会,爸妈会先给点钱,交待一下,不要胡乱花,花完就不给了。给的那点儿钱当然不够花,只有先拿着,看看怎么花,小伙伴们也是如此,因此,每年都是好几个人在一块儿合计,这个钱到底该怎么花。拿完钱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赶会,而是去家门口看来赶会的人,因赵柏会习惯由来已久,周围村子的人也会来,三五成群,有拿编织袋的,有挎着用竹子编的箩头的,当然还有小孩子跟着捣乱的,现在能想起来比较典型的赵柏会形象就是一个老大爷,挎个箩头,天冷,双手插袖口里面,揺揺晃晃的走路,很有意思。

        会上大致分为这么几个区域,东边至学校西十米左右,卖年画的居多,夹杂着卖干货的,再往西,这一段路是卖青菜的和咸菜的,再往西个几十米则都是卖衣服的了,一直到西边南北向的县道上,县道上是卖鸡鸭鱼,大肉的地方。总体上就是这么分的,但是不严格是这样,很多小贩夹杂其中,卖炮的就是这样的。

        年味儿是伴着炮声和炮响后的味道来的,从腊月二十二那天一大早,在家里就能听见。这几天一直如此,平时寂静的村子这几天会格外热闹,以至于结束后会让人一时又难以习惯安静。小姑娘要花,小小子要炮,炮自然是少不了的,小伙伴几个人买上墩炮,就去我们的乐园玩儿去了。乐园就是这条街后面的大坑,里面长年有水,并且有鱼,买炮就是用来崩鱼的。天冷结冰了,我们会先把冰砸开个口,把炮点着扔里面,只听见一声闷想,加上一闪,十分过瘾。如果不结冰,则更好玩了,这时候会用大炮,离得老远,点着往里扔,有时在水面上方炸,有时候刚刚在水面上炸开,溅起水花。一玩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由于钱有限,一般两天的会第一天都是如上的玩儿过去,第二天才会考虑到买吃的,麻糖则是每年都要买的一个东西,筷子那么长,有粗有细,里面是空心的,外层全是芝麻,咬一口脆的掉渣,芝麻的香味经久不散。接下来就是冰糖葫芦,印象中卖冰糖葫芦的好多年都是那个女的,她的冰糖葫芦都是现做,煤气罐,一个锅,锅里滚着糖稀,串好的山楂放在一旁,如果要买,拿起山楂浇上糖稀,放铁板上稍微冷却就好,这时的冰糖葫芦最好吃。在我们这有一句顺口溜“烧饼夹牛肉,越吃越好受”,自然是少不掉了,刚刚出炉的烧饼,用刀破开,切上几片儿牛肉夹进去,吃着那叫一个美。最爱吃的还有一个肉盒子,就是把肉馅包起来,然后把剂子放到刷油的铁制模具里面,烤熟,待出锅来,又香又烫,这东西还非得出锅即吃味道最好,每次吃都要烫下来一层皮。吃舒服了,会也就结束了。

        赵集会不像赵柏会那样一年就两天时间有,赵集会逢二、五、八就有,虽说每个月都有,但还是夏天赶赵集会更有意思。赵集也是一个村子,在我们村东边不远,临近县道。我们村子之间,有一段儿很长的小土路,还弯弯曲曲的,夏天玉米棵老高,能遮太阳。记得有一次跟着奶奶步行去赶会,买完东西以后准备往家返,看见一个人卖小白瓜,剩下不多了,奶奶一下子给买完了,我们俩边走边吃,一会儿竟然吃撑了,还得拿那么多东西,索性在一棵桐树下歇凉,边歇还边吃瓜,歇够了一鼓作气走到家,至今奶奶不时还会说起这段经历,说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还有湖岗集,我们这里集和会略有不同。会一般是白天,而集则是黎明时候才有,大概是因为集上卖的都是新鲜疏菜和鲜鱼吧。以前老姥爷老姥娘在世时,七十岁以后每年都会过生儿,也就是过生日,亲戚也较多,姥爷还提前几天回家来,为待客作准备。一般都是一大早就起床,骑车去集上买疏菜,鸡、鱼等。

        以上说的这些,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才二十几岁,这十几年正好经历了集会的衰落与超市的兴起。在今天,超市泛滥,集会貌似被代替了,还远不如以前的热闹,这就是生活水平提高的结果吧。回忆总是美好的,现在真是倒回去过那时候的日子,又有几人愿意呢?最起码我是不愿意的,日子总是向前看的。现在如果有会,我还是会去赶的,这赶的已经不是会了,而是一种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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