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子游
小时候,我住在乡下的瓦屋里。
瓦屋不大,五脏俱全,承载了我的童年,三间厢房,两厨房东西相向,中屋是个客厅,外边箍着一圈围墙。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口绑着一个绳子,绳下面拴着一铁桶,井周围种了一些蔬菜和花。
小时候,一到下雨天,整个村子里便安静下来,一到我们便迅速拉下闸刀,母亲匆忙从菜田里赶回来,我和哥哥帮忙收衣服。
天空说变就变,忽然天边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昏天暗地,乌云密布,天像是被一张幕布遮挡住了,屋子里自然是没了灯,黑漆麻乌的,伸手不见五指。
屋外狂风暴雨,屋内灯火可亲。
我们拔掉了电视机插头,防止被雷给劈坏了,又从柜子里面拿了一个煤油灯,用火柴点燃,煤油灯渐渐烧着了,漆黑的屋子像是被撕开了一角,跳动的火焰照在人脸上,半明半昧,火焰跳动很快,母亲迅速拿灯罩罩上。
天空作响,一会泛白如鱼鳍一会又黑寂凝塞如深海。小时候,学过了的古诗情景复现在眼前,“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像是情人的窃窃私语,不久,雨声渐大,由密变急,滴落在瓦屋上,叮当作响,像是古筝,清脆悦耳,“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雨势渐大,里屋厢房便开始漏水,对于哪里漏水,我们早已心知肚明,拿来桶、塑料盆、洋瓷盆、瓦罐,放到漏雨处。
雨水顺着屋梁往下滴,滴在桶里音色浑厚,滴在塑料盆里音阔,滴在洋瓷盆里清脆,滴在瓦罐里余音不断,像极了一场小型的音乐盛典,我和哥哥在其中嬉戏打闹,乐在其中。
母亲,叫唤我们,哥哥帮忙母亲洗红薯,我则帮着烧锅,用秸秆引燃,放入锅灶里,火势渐长,便加入细小的干柴,慢慢放入,不能放得太急,放得太猛,母亲先烧一大锅水,水开以后,用瓢装了三大水瓶水。
米洗净后,切几个红薯,放入锅中,我饿的不行,等不及粥好,偷偷拿了一个红薯,用香烟盒上的锡纸包的严严实实,并用水浸透,扔进炉灶里,不时的用火钳翻弄,防止烧糊,拨弄数次,我用火钳夹出红薯,猴急的我,着急撕开锡纸,一不留神烫得我抓耳饶腮,一边吹气,一边摸着耳垂。
待拨开外面一层皮后,一股幽香飘来,迫不及待的上去咬上一口,香酥粉甜,吃了一半,又把另一半递给了哥哥,哥哥拿着红薯,囫囵一口,红薯心进去了,吐出一层皮来。
雨还下着,噼里啪啦,不摧毁一切不肯罢休,院子里开始汪水了,我们穿着套鞋,撑着伞,拿一根竹竿,掏着下水口,把一些饭米粒等杂质往外推,地面上的积水才稍微缓解。
吃着热腾腾的粥,在咬上一口红薯,夹上点酸萝卜,吃完一碗又盛一碗。
吃完粥,我和哥哥就开始叠纸船,撕开不用的作业本,最好是厚一点的封皮,不易泡烂,纸船叠好后,在院子里开始放纸船,我们像是远征的水手,信誓旦旦,看谁的纸船率先到达下水道,纸船随风而动,摇摇晃晃,不久,便被雨水淋湿,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面,还好历经千辛万苦,到了下水道口,渐渐的消失了。
雨水减小,天空像是刚哭完的孩子,说停就停,我们合上闸刀,拉拽绳子,日光灯扑腾了几下,亮了起来,吹灭了煤油灯,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一套,还好大风车才放了不久。
回想起童年的往事,总是令人回味无穷,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到处是钢筋水泥,再也听不到那么清脆的雨声。雨是世界上最轻盈的东西,听雨也能治愈一个人的心灵,不同年龄段听雨也会产生不同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了南宋词人蒋捷的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如今社会,我们很难有机会去听雨了,听雨也渐渐成了一种奢侈,有时候,我想喜欢听雨的人,一定是内心温暖而又自足的人吧!听着自然最纯粹的声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烦恼也随着雨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童年的瓦屋在我大学时候就被拆除了,记忆里的瓦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愈加清晰明了,翻开电脑相册,看着曾经的老旧照片,思绪像是打翻的墨水,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