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要,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格物而已矣。诚意之极,止至善而已矣。止至善之则,致知而已矣。
《大学》之纲要,“诚意”二字罢了。
如何才能诚意?“格物”二字罢了。
诚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止至善”三字罢了。
如何才能“止至善”?“致知”二字罢了。
你看,王阳明连续用了四个“罢了”(而已),无非说大学的功夫极简易,这符合孔子简易广大的宗旨,矛盾直指朱熹《大学章句》的支离繁琐。
正心,复其体也;修身,著其用也。
以言乎己,谓之明德;以言乎人,谓之亲民;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
是故至善也者,心之本体也。
“至善”,即心的本体;“正心”,就是恢复心的本体(人的天性);“修身”,就是将本体彰显在行动上。
“至善”,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讲,对自己来说,是“明德”;从待人来说,是“亲民”;从天地万物来说,至善就是完备,即至善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天道。
王阳明言乎三句是借用了孔子系辞中的句式。夫易广矣大矣,以言乎远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这是孔子赞美易理的。王阳明实际上将至善与易理并称。
动而后有不善,而本体之知,未尝不知也。意者,其动也。
物者,其事也。至其本体之知,而动无不善。
心的本体本来是至善的,但心一旦发动,就可能产生不善,产生不善这种情况,本心不可能不认识到,因为本心乃至善之心,通俗地讲,我们的“良知”对发生的一切都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心里是清楚的,但人们总是为了满足私欲而自欺。
心一发动,便产生“意”;“物”,无非是“意”的对象。
如果“意”符合本体之“知”(良知),那么心的发动不可能不善。
然非即其事而格之,则亦无以致其知。故致知者,诚意之本也。格物者,致知之实也。物格则知致意诚,而有以复其本体,是之谓止至善。
然而,如果不能在具体的事情上格物正心,良知还是得不到实际的运用。因此,“致知”(将良知体现到实践中),是“诚意”的关键。
“格物”,就是践行“致知”,或者说“格物”是“致知”的具体行为,“物格”(去不正之事而归于正),则良知落实到实践,“意”也就诚了,这样那不正的心便回归了心的本体,这就叫“止至善”。
圣人惧人之求之于外也,而反覆其辞。
正因为圣人(《大学》作者)担心人们从身外去求这个“至善”,所以反反复复地从各个角度论述,本质上就是“诚意”二字。
旧本析而圣人之意亡矣。
遗憾的是,《大学》(古本)被朱熹分割为经传、三纲八目,于是圣人作《大学》的本意消亡殆尽。
是故不务于诚意而徒以格物者,谓之支;不事于格物而徒以诚意者,谓之虚;不本于致知而徒以格物诚意者,谓之妄。支与虚与妄,其于至善也远矣。
因此,治大学而不以“诚意”为本,一味强调“格物”(穷理),这是“支离”;不从“格物”(去恶)着手,而一味强调“诚意”,这是“虚寂”;不以“致知”(运用良知)为本,一味讲“格物”(穷理)、“诚意”(毋自欺),这是“荒诞”。
合之以敬而益缀,补之以传而益离。
朱子将治学的功夫都归于一个“敬”字,那是画蛇添足,他又补写传文,则离大学的本旨就更远了。
吾惧学之日远于至善也,去分章而复旧本,傍为之释,以引其义。庶几复见圣人之心,而求之者有其要。
大家以《大学章句》为蓝本来治学,我担心越学离至善越远,于是不再将《大学》分割成几个部分,恢复它本来的面貌,并就在文字旁边添加注释,以帮助大家理解。希望如此多少能让大家重见圣人的本意,从而能掌握大学的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