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蓉城:我见到了什邡女孩瑶瑶】
尚未谋面的廖瑶瑶,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重伤治愈的幸运儿。我2019年春季到北京协和医院采访ICU主任杜斌教授时,得知他是当年地震赴灾区支援的卫生部专家组成员之一,便询问有无亲手救治康复且至今来往密切的患者,未料到他立即掏出手机翻看,提笔就在便笺上写下了两个女孩的名字:廖瑶瑶、段志秀,并留下了她俩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我欣喜地当即表示,一定找机会去成都与她俩聊聊。
与瑶瑶见面,有点小波折。决定赴成都采访华西医院ICU主任康焰教授出发前,我就试给她和段志秀发了短信。秀秀回复说已在郫县电子科大清河校区上班,刚开学脱不开身,我表示去她学校,她同意了。瑶瑶却迟迟未予回音。到了成都后,我怀疑手机号有误,便咨询秀秀也叨扰了杜斌教授,结果真是手机换号了,她就在成渝高速附近的一家文创公司上班哩。
采访完康焰教授的当天傍晚,我在约定的一家咖啡店门前见到了瑶瑶。她背着包,右手柱着拐杖,接过鲜花时满脸阳光,像个没长大的娃娃。
我心疼地搀着她在店内落座,不忍一下子直奔地震话题掀开她的悲痛记忆。
未曾想,瑶瑶的内心很坚强。她知我此行目的,竟笑着主动开口道,老师您想问什么就问吧,对我而言最难的日子挺过来了,没关系的。
她告诉我:家在什邡市,一家四口,有个弟弟。当年自己是什邡中学初二学生。地震时家里没人受伤,这是她最大的安慰。当天下午两点多钟,老师还没来得及进教室,就地震了。最初的摇晃感觉是坐着的,后来就不知是什么状态了,好像教室门口全是人,教室本有两扇门,有一边坏了是被锁住的,窗子也是被锁住的。一堆人都拥向一个门,少数同学跑出去了,大部门没跑出去,都吓蒙了。地震那一瞬间有一点意识,自己本来坐前排,不知咋地就倒在后排了,爬起身往门前跑的时候,一房子就垮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瑶瑶说:记得掉下去时,有点清醒,稀稀松松的还能听到几个同学说话,后来就听不见了。后来听说我是被埋36个小时,是第16个被救我出来的,之后再没有人被救出来了。我是比较幸运,地震后我是最后一个被救,在华西大ICU也是最后一个出院。
初中的同学都已经毕业了,我也是最后一个毕业的,好像我与“最后”特别有缘。为什么最后一个毕业,因我在医院待了接近两年时间,出院重新回到原学校去考试,初中毕业后高中在德阳上学,像我这样腿脚不方便的给予照顾,教学楼有专设电梯通道。
记忆里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是我们7个重症孩子最幸福的,有那么多的医生叔叔和阿姨关心我们爱护我们。我跟秀秀住一个房,还跟赵敏住过,我是特别严重的伤员,长时间呆在ICU里面。
北京来的安叔叔(安友仲),是重点负责我的。最初那段时间病情很重,一直打麻药,一直睡觉。安叔叔和许阿姨(许媛)怕我们胡思乱想,自己掏钱给我们买来mp3消磨时光。我特别感谢他们,他们的关爱远胜过自已的父母。
我出事了,说爸爸妈妈不心疼,是不会的,但他们不会表达也没办法表达。或者说表达的不那么能让你接受,我爸妈在农村,都没什么文化。我在ICU那段时间,我爸妈是一起呆在医院外面的。我出院后回到家,我爸觉得家里因为我担子重了,发生了很多矛盾,然后就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了……说穿了还是经济问题,负担重,他不想挑这个担子了。
对于我来说,安叔叔许阿姨他们不单救命恩人,给予我的更多的是一种父爱与母爱,让我心头很暖。他们与我朝夕相处与死神在竞争,千方百计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洲病危通知书,下过好多回,差点就死了。他们也特别辛苦,我病危的那段时间,他们不吃不喝地一直守着,连上厕所都一直忍着,害怕一瞬间发生什么事情,放心不下。突然有一天我伤口喷血,血都喷到房顶上去了……我妈吓哭了,说你活过来太不容易了。
与瑶瑶聊起成都商报披露的《ICU的十年相约》,她很开心地笑着告诉我说:医生叔叔阿姨们相约,每年与我们7个小朋友聚会,我印象中应该是康焰叔叔提出来的。每年的聚会是我们最盼望的,最开心的事。叔叔阿姨们都是大专家、大忙人,他们坚持10年与我们约会,这祥的缘份、情份,我真不知用什么语言可以贴切表达。聚会时我们会收到礼物,但我觉得最大的最珍贵的礼物是生死关爱,是教会我们坚强,勇敢地面对自己、面对社会和未来!
瑶瑶说,除了每年相聚,我们所有的小朋友和叔叔阿姨有电话和微信联糸,还建有个微信群。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愿望,有什么快乐的事,可以在里面说。大人都记得我们生日,逢年过节或他们生日时,我也会像对父亲对母亲一样表达祝福。
瑶瑶说,经历了地震后我和别人不一样,不是说我一定要先成家立业或者什么,我就觉得我要去做我自己内心想做的事情,一直都在坚持画画。不管有没有成果,我现在做的是我喜欢的,我不会后悔。我正在准备公司展厅办一个画展哩,今年12月份举办。内容是学校的一个范围,然后会出一些衍生品,例如笔记本啦杯子啦,公司乐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想努力做好。
面对这么坚强且有出息的瑶瑶,我衷心为她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