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父亲”的理解,一直到进入大学才得以纠正。
而在之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我对父亲是又害怕又讨厌的。害怕是因为父亲是个很暴躁的人,发脾气会砸东西,记忆里还揍过我,很凶的那种,模糊的记忆里,是夕阳西下,父亲拖着疲惫的影子回到家,默默地抽烟,我想我挨揍的大多原因是自己太野太皮,在外面玩得一身泥,估计大人看到都会发火。似乎,他也没有打我很多次,最后一次是因为我犯起床气闹脾气,那段时间,特别爱哭,一起床就哭,为各种鸡毛蒜皮的理由哭,估计父亲那时也忍无可忍了,一脚把我踹到了水盆里,举起椅子就要砸过来,幸好妈妈拦住了,但我当时应该是被吓到了,直接吐了,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跟他讲过话,现在想起来,我那么小的年纪,脾气倒是挺硬的。那之后,我没了起床气,爸爸也再没有对我动过手。后来,自以为是的成长,越发开始“嫌弃”父亲了,很典型的劳动人民,粗鲁暴躁,我感受不到他对母亲的怜惜,更感受不到他对我们的爱,甚至,我在心里曾经一度确信,他是讨厌我们的,因为我们是女孩子,光凭这一点,就让他觉得“羞耻”。那时无知的我还暗暗发誓,但凡有一天我能自己走了,便一去不回。
那时真是又二又犟,甚至有很多年里,我都没有与父亲有过“聊天记录”。现在想来,我虽然一直以来很排斥父亲,但我的性格的很多方面还是复制了他的,固执、自傲,也许就是这样,我们抱着对彼此的误解,很多年都不曾解开。
后来有一天,我忍不住向母亲抱怨:家里都这么穷了,都知道我是个女孩儿了,为什么还执意生下来?
妈妈说:那时候确实想放弃你的,但你爸爸于心不忍,怎么着也是条命,就把你留下来了。
再说一点,这也是我后来才想通的,在我们村里,真的有父母让没初中毕业的孩子下学去打工,不到20岁就结婚生孩子(=_=)想想都觉得可怕。而我和姐姐们,都是顺其自然地上学,父母也很早告诉我们:想读书就好好读,再苦再难都会供你们的,但是自己功课不好,家里也不会有多余的钱去给你们打点的。(这是后话,我姐姐很早出去打工也只是在一个艰难环境下,作出的自然而然地选择)
想起席慕容《严父》里的一段话:“风霜与忧患,让奔波在外的父亲逐渐有了一张严厉的面容,回到家来,孩子的无知与懒散又让他有了一颗急躁的心。怎么样才能让孩子明白,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多么崎岖的长路;怎么样才能让孩子知道,父亲的呵护是多么有限和短暂。
……
辛苦了一天的父亲,回到自己的家,发现他用所有的一切在支撑着的家,实在是很甜美也很快乐,然而这一种甜美和快乐却不是他可以进去、可以享有的。
于是,忧虑的父亲,同时也就越来越寂寞了。”
这是刚进大学那会儿看到的,当时“唰”地眼泪就扑棱棱地掉下来,我觉得这就是我的父亲呀,那么累那么苦,却从来没得到孩子的理解,一直这么地孤独,他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很难过的吧!就算家里很穷,他也从没提出让我们任何一个下学打工,虽然在高中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究竟在上几年级。。。父母与孩子一场,从不需对不起。也许,爸爸也是在一直学习怎么做爸爸的,为人子女,在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也应该去学习怎么去理解。
父亲老了,近年来脾气也越发古怪,有时还是能让我气得跳脚,但我也开始慢慢试着学会用另一种方式跟他交流,不能着急,越跟老头子着急他就火气越大,慢慢讲,老头老了,就成了一个老孩子。
今天父亲节啊,中午给家里打电话,等号拨出去,我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地打的是妈妈的手机,正想着待会儿要让老太太把老头子拉过来接电话,那边接通的刚好是老头子的声音,依然很冲地语气:“是小儿呀!搞乜撒?!”
我说今天是父亲节巴拉巴拉地,老头子在那边很得瑟地说今天大姐过去了,买了鳝鱼,现在正在做饭,他问我要不要跟妈妈讲话。
我说不用了,今天父亲节,我们讲会儿话就好。电话那边的父亲似乎很开心了,飘飘然地跟我炫耀:诶,你想吃鳝鱼(;一_一)吗?给你打包寄过呀?
科科(#-.-)你寄过来呀,寄过来我接着,记得用专机送过来啊!(눈_눈)
我经常往家里打电话的,最少一个星期一通电话,但是几乎每次都是跟妈妈讲,只要我不主动提起,老头子是从不肯跟我讲电话的。╮(╯_╰)╭嗯,老头子就是这样高冷且骄傲。
这次有点儿进步,竟然通话时长有五分钟,之前打电话都是:
老头子:“有事吗?”
我:“没有。”
老头子:“钱够吗?”
我:“够。”
老头子:“哦,那没事儿就挂了啊!”然后不及我反应,那边电话就“啪”地挂断了(;一_一)
也是很雷厉风行的老头子了。
今天电话的最后,我说:“爸爸,祝你父亲节快乐!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_~;)其实我是想拉长通话时间的)
老头子说:“没啥要说的!第一就是你要身体健康,照顾好自己!第二就是好好学习!”
(๑• . •๑)哈哈哈,大概老太太和老头子这大半辈子唯一的默契就是,对我的嘱托,永远是身体健康,好好学习╯﹏╰嗯,等我参加工作了,大概就是身体健康,好好赚钱吧⊙_⊙
谨以此表达对老头子过去的歉疚。有我在,您不再会孤独。
还有,祝老头子父亲节快乐,身体健康,脾气变好(x_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