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氏失道寡助、众叛亲离

高欢即将与尔朱兆大军交战,但却畏惧他人多势众,就此事问计于亲信段韶,段韶说:“所谓军队多,是能得到众人的拼死效力;所谓强大,乃是得到天下人的忠心。尔朱兆上弑天子,中间屠杀公卿百官,对下虐待百姓,大王您以顺讨逆,就如同把热汤倒在雪上,尔朱氏的军队有什么众多强大可言!”

高欢说:“话虽然是这么说,我们以弱小的兵力对付强大的敌人,如果得不到上天的保佑,恐怕不能成功。”

段韶说:“我听说‘小可以敌大,由于小的有道而大的无道!’我还听说‘上天对任何人并无特别偏爱,只辅佐保佑有德之人。’现在尔朱氏外乱天下,内失英雄之心,明智的人不为他献计,勇敢的人不替他作战,他已失去民心,天意怎么会不顺从您呢!”

于是,高欢进军攻打尔朱兆,尔朱兆军队果然大败,被俘五千余人。

高欢又引军攻打邺城,相州刺史刘诞据城固守。高欢派人挖好地道,将支撑地道顶部的柱子点火烧掉,于是城墙坍塌,陷入地中。高欢攻下邺城,擒获了刘诞,派杨愔为行台右丞。当时很多军国大事、文告檄文命令等,都出自杨愔和崔㥄之手。

安定王元朗追谥孝庄帝为武怀皇帝,任命高欢为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高澄为骠骑大将军,率文武百官入居邺城。

尔朱兆与尔朱世隆等人彼此互相猜疑、牵制,尔朱世隆低声下气,派人带着厚礼对尔朱兆进行调停、劝解,想让尔朱兆赶赴洛阳,承诺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他又请节闵帝娶尔朱兆的女儿为皇后,尔朱兆这才高兴起来,并且与尔朱天光、尔朱度律等人又立下了誓约,重新恢复了亲睦。

斛斯椿私下里对贺拔胜商议说:“如今天下之人都痛恨尔朱氏,而我们还在为他们卖命,灭亡之日不远了,不如想办法对付尔朱氏。”

贺拔胜说:“尔朱天光与尔朱兆各自占据一方,要想全部除掉他们很难,如果不能全部除掉他们,一定会成为后患,怎么办呢?”

斛斯椿说:“这个容易做到。”

于是,斛斯椿便以共同讨伐高欢为由,劝说尔朱世隆督促尔朱天光等人到洛阳来。尔朱世隆听从了他的建议,多次征召尔朱天光,尔朱天光却一直不来,尔朱世隆便派斛斯椿亲自前往邀请尔朱天光。

斛斯椿对尔朱天光说:“高欢发动叛乱,只有大王您才能平定,您怎么能够坐视自己宗族遭受夷灭而不顾呢!”

尔朱天光不得已,准备率军向东出发,临行前问计于雍州刺史贺拔岳,贺拔岳说道:“大王您一家雄踞三方,兵马强盛,高欢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与您对抗!只要能够同心协力,大王您将无往而不胜。如果兄弟之间相互猜疑,那么连存身自保尚且来不及,又怎能制伏敌人呢!照我看来,您不如暂且镇守关中地区以稳固自己的根本,然后分路派遣精锐部队与其他人的部队联合,这样的话,进可以战胜敌人,退也可以保全自己。”

尔朱天光没有采纳贺拔岳的建议,从长安出发,尔朱兆从晋阳出发,尔朱度律从洛阳出发,尔朱仲远从东郡出发,几路人马都会师于邺城,军队号称二十万,沿洹水两岸驻扎下来。

高欢命封隆之镇守邺城,自己率军出邺城驻扎于紫陌,高敖曹率领乡里部曲三千人跟随。高欢对高敖曹说:“高都督所统率的都是汉兵,恐怕不足以成事,我打算拨给你一千多鲜卑兵,跟汉兵混杂在一起作战,你看怎么样?”

高敖曹说:“我所率领的部队,已经训练了很长时间,前后几次作战,并不比鲜卑兵弱。现在如果混杂起来,彼此情感不融洽,打了胜仗都要争功,打了败仗便会互相推罪于对方,所以不必混杂在一起。”

尔朱兆率领三千轻骑夜袭邺城,攻打西门,未能成功,败退下来。高欢率领的骑兵不足两千,步兵不足两万,因与敌人众寡悬殊,于是便在韩陵布成了一个圆阵,将牛驴等牲畜用绳牵起来堵塞了归路,于是将士们个个都有拼死战斗的意志。

尔朱兆看见高欢,远远地责骂他背叛自己,高欢道:“我原来与你同心协力,是为了共同辅佐皇帝,现在皇帝何在?”

尔朱兆说:“孝庄帝冤杀天柱大将军,我是为了报仇罢了。”

高欢道:“我过去听了天柱大将军打算叛逆的阴谋,而你当时就在门前站着,怎能说不是反叛呢!况且君杀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又有什么仇可报的?你我今日一切情义都断绝了!”于是两军便大战起来。

高欢统率中军,高敖曹统率左军,高欢的堂弟高岳统率右军。高欢的部队作战不利,尔朱兆乘机对他进行猛攻。高岳率五百名骑兵从正面冲击尔朱兆,斛律敦收集失散的士卒聚集起来从后面打击尔朱兆,高敖曹则率一千骑兵从栗园出发横击尔朱兆。

尔朱兆等人大败,贺拔胜和杜德就在阵前投降了高欢。尔朱兆摸着胸口,后怕地对慕容绍宗说:“当初没有采纳您的建议,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打算抛下士兵,只率领轻骑向西逃奔晋阳,慕容绍宗调转大旗,吹响号角,把逃散的士兵收聚成一支部队,带着他们一起逃跑了。

尔朱兆逃回了晋阳,尔朱仲远逃奔东郡,尔朱彦伯得知尔朱度律等人战败,打算亲自镇守河桥,尔朱世隆不同意。

尔朱度律、尔朱天光准备前往洛阳,大都督斛斯椿对都督贾显度、贾显智说:“现在如果不抓获尔朱氏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全部死光了。”于是几个人夜间在桑树下盟誓,约定好兼程抢先返回洛阳。

尔朱世隆派他的参军阳叔渊在北中郎府城,选拔检阅战败的士兵,按照次序进入洛阳城。

斛斯椿赶到洛阳时,发现自己进不去城中,便哄骗阳叔渊说:“尔朱天光的部下都是西部人,我听说他们打算要大肆抢掠洛阳城,之后迁都到长安,你应该先让我进城,做好准备。”阳叔渊相信了斛斯椿的话。

四月初一,斛斯椿等人占据了河桥,将尔朱氏的党羽全部杀掉了。尔朱度律、尔朱天光想攻打河桥,赶上天下大雨,昼夜不停,弓箭施展不开,只好向西逃去。他们逃到陂津时,被人擒获,送到了斛斯椿处。

斛斯椿派长孙稚到洛阳向朝廷报告,另外又派贾显智、张欢率骑兵袭击尔朱世隆,将其抓获。

尔朱彦伯当时正在宫中,长孙稚在神虎门向节闵帝启奏道:“高欢义军已经成功,请陛下诛杀尔朱氏。”

节闵帝派舍人郭崇通知尔朱彦伯,尔朱彦伯狼狈逃出宫中,被人抓获,与尔朱世隆一起被斩首于阊阖门外,斛斯椿将尔朱彦伯、尔朱世隆的首级连同尔朱度律、尔朱天光一起送到高欢处。

节闵帝派中书舍人卢辩前往邺城慰劳高欢,高欢让卢辩觐见安定王元朗,卢辩高声抗议不见,高欢无法使他屈服,只好放了他。几天后,骠骑大将军侯景投靠了安定王,安定王任命侯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

尔朱仲远走投无路之下投奔了南梁,他的部将乔宁、张子期从滑台到高欢处请降,高欢斥责他们说:“你们事奉尔朱仲远,享尽了荣华富贵,与尔朱仲远信誓旦旦,答应和他同生共死。以前尔朱仲远在徐州叛乱,你们是首要分子,现在尔朱仲远失势南逃,你们又背叛了他。你们对天子不忠,对尔朱仲远不义,犬马还不忘记饲养他的主人,你们连犬马都不如。”于是杀掉了他们。

尔朱天光率军东下之时,留下了他的弟弟尔朱显寿镇守长安,召请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和他一起东下洛阳。贺拔岳知道尔朱天光肯定会失败,便想留住侯莫陈悦共同对付尔朱显寿以响应高欢,但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宇文泰对贺拔岳说道:“现在尔朱天光并没有走远,侯莫陈悦未必会有二心,如果此时把这计划告诉了他,恐怕侯莫陈悦会惊慌恐惧。侯莫陈悦虽然是主将,却不能控制他的部下,如果先劝说他的部队,一定会人人都愿意留下来。届时,侯莫陈悦如果东进,便误了尔朱天光约定的日期;如果后退,则又担心人心浮动、发生变乱,如果那个时候再去劝说侯莫陈悦,事情肯定能成功。”

贺拔岳非常高兴,便命宇文泰到侯莫陈悦的军中去劝说他,侯莫陈悦便和贺拔岳一起袭击长安城。

宇文泰率轻骑为前锋,尔朱显寿弃城而逃,被追到华阴抓获。高欢任命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贺拔岳任命宇文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无论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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