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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我一直都想说,藏在心里很久了。我们分手吧,不要再来找我,给彼此一个体面。”孟华手机上显示着李小楠给他发的微信。
“我们见面再说,微信上说的不算。”孟华发送过去时微信显示着红色感叹号。
孟华躺在床上,身体硬如石,心却软若棉。泪时不时地就从眼里沁出,从前美好画面变着花样刺激着脑部,一层接一层、一浪接一浪。
“我要去找她,我想听她亲口对我说,她不爱我了。”
心中的执念一旦响起,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只见孟华的手不自觉地似是被某种不知名细胞操控了起来,先是跟老板请假,而后订购去往她那里的票。
好巧不巧,只有去的票,没有回的票。孟华摸了摸胡茬,脑瓜子疯狂转动:“去,我想听她亲口对我说,她不爱我了。”
说时迟,那时快。孟华打一辆滴滴到地铁站,经过十七个站不停转换终于到达高铁站。高铁上的人排排坐,一对情侣坐在孟华的前方,大手拉着小手的,一副耳机俩人戴的,谁的心噗噗跳了我不说。列车在经过某一地时,突地加快,那对情侣的手便也抓得越发地紧,而孟华只能抓安全带,谁的心酸了我不说。他们的手手抓得越是紧,孟华想见小楠的心就越是抓狂。
经过短信,电话不断骚扰,孟华终于成功在出站口见到了李小楠。
“你想说什么?”李小楠侧着身子开口问。
言谈间,他望向她,她也望向他,才发现对方都已湿透了双眼。
李小楠拿了张纸巾给孟华,孟华顺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改,我都改。”
李小楠似笑非笑,眼角的泪猛地滑落到嘴角。
楠:“忘了我吧,体面一点。”
孟华:“忘不了。”
楠:“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孟华:“我……我真的不明白你,我对你不好吗?”
楠:“你很好,但这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只是一直没有跟你开口。”
孟华:“那你要的是什么?我改。”
楠:“我觉得我们谈恋爱跟小孩子一样,特别幼稚。每天除了问一些你吃了吗?吃的什么?早安,晚安,就再没别的什么了。”
楠:“还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记错了日子,这也不是重要的,你送我给我史迪仔,但我根本不喜欢史迪仔,我说过我喜欢的是叶罗丽,但是你说我就是喜欢史迪仔,我也不再跟你吵,你说喜欢就喜欢吧。”
孟华:“这些话你当时怎么不说,等到现在才说。”
楠:“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法沟通了,有些事非要说出来你才能明白。不说了,你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
楠:“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每次出来见面,你都是在刷抖音。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对方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喜欢听哪首歌,都不知道。大家都说我性格很好,但我根本就不是这样,我有时会发疯,有时会发癫,有时会情绪失控,我只是在你面前伪装,我们吵架也从来都是我在哄你,你永远是正确的一方。”
楠:“上次拼车从广州去深圳,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妈妈、我朋友都有打电话给我,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注意安全。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谈了男朋友跟没谈没啥两样。我不是特意把这些旧账翻出来,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跟你说分手,包括刚刚,也是我递纸巾给你,我永远是哄人的那一个,可我只是一个女生,我也需要关心,但这些你都给不了我。”
孟华:“给我一次机会,以前是我不对,我都改。”
李小楠没有接话,双方沉寂了十来分钟。
天色已晚,终于到了该告别的时候,李小楠开口说:“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吃早餐,不然胃不舒服就麻烦了,多锻炼身体。”
在离别前,俩人相拥在一起,她爱他,她也爱他,但相爱并不可抵万难,相爱在面临不理解与盲目的乱爱时就像一张窗户纸,一捅就破。
天空下起了小雨,孟华看着李小楠离去的方向,他猛地追了出去,淋雨可是会生病的。两年前的一场高烧,他记得清楚,那也是个雨天,只不过雨下得厉害,李小楠出现的时候已全身湿透,衣服黏着身体,头发湿湿嗒嗒的垂落,虽然很快清洗了身子,窝在暖暖的被窝,结果还是在床上躺了两日。
就在孟华追到路口,李小楠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伞,看着撑伞的背影离去,他不由减缓了步伐,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是啊,从来都是她关心自己,眼下注意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孟华没有了回程的车票,却也不想回程,他就这么坐在售票厅,想着她的话,想着自己的马虎,直到嘴里干得发苦,肚子咕咕叫着抗议。
孟华出了车站,天空仍在飘落着小雨,不算多的雨滴打在身上,除了凉点倒也没什么,可慢慢地,身上还是开始湿透,他随处找了个小吃店走了进去,显眼的位置张贴着菜目表,孟华看着那一个个华丽的菜名,又看到那一个个华丽的价格,默默地又走出了店。
最终他还是找了个小卖部,拿了包饼干和一瓶纯净水。
饼干叽哩哇啦得被嚼碎成了粉末,咕嘟咕嘟得被冲下了食道,流入了胃袋,空空如也的肚子、泛滥汹涌的胃酸终于得到了满足。分解,吸收,融合,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可饼干呢,小麦呢,它们努力生长,经历残忍痛苦,历经千劫百难,只是为了被不确定的未来所融合。
“李小楠,你回来。”
孟华终于忍不住泪水,剩下的饼干还是没能全部吃掉,心里的苦涩已开始蔓延,眼泪苦,口水苦,鼻涕苦,还有什么不苦的,就剩这缓缓落下的雨水了。
孟华走出屋檐,任由雨水落在脸上,随之一起流下的泪水或许就没那么苦了。
雨停了,孟华离开了车站,他没有回去,而是找来了李小楠上班的公司。
“你找李小楠?她两天前就已经离职了。”
听到这个消息,孟华顿觉五雷轰顶,阴云密布的脑中闪耀着阵阵雷霆,将自己震得神魂颠倒,头晕目眩,一头就要载落黄泉三千丈:“就为了避开我吗?”
孟华没有说话,默默转过了身,不愿别人看到他阴霾的面庞即将倾下的暴雨。
“她家里怎么了,一个月前就频繁请假,整日哭丧个脸。”
孟华转过头瞧着那充满疑问的好奇宝宝,脸上已是暴雨转多云,这八卦之风吹散了雷霆,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但起码,李小楠的离去可能不是因为自己。
李小楠的家境不算好也不算差,家在乡里有着小康及以上的水平。
俩人交往的时间不算短,孟华知道,李小楠是个知足而乐的女孩,不执着,虽然偶尔会发发小脾气,却是十分的乐观向上,可如今这般,想必是家里出了大事,孟华苦涩,这也是自己不关心人家的后果吗?
孟华再度进了车站,回程的票有了,去她家的票也有。窗外雨停了,太阳西斜,一抹昏暗的光照得大厅有几分落寞。
孟华乘上了车,只需夜半就能到她的家。他抱着些许期待,按捺着几分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他也要陪在她的身边。
一日的奔波带给了孟华太多的疲倦,以至一坐落,便在车上呼呼睡起了觉,座位靠着窗,窗靠着头,一路的颠簸也没能阻止他,反倒是心底暗藏的刺,狠狠地扎向他的梦。
车辆缓缓停下,孟华醒了有一会儿了,静静地等着。等到下了车,月光一缕缕披落,落在肩头,莫名感觉沉甸甸。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是为爱疯狂的年纪,孟华在车上做的大梦,让他见到了许多可能,在梦中,他在感情与家人之间举步维艰。
午夜,公交都已停班,孟华熟悉地找到路边的黑车,说好价格便起了航,眼下,他多么希望,在有苦难的时候,都能有黑车带他一路驰骋。
“师傅,挺辛苦啊,这个点还拉生意。”
“有啥子办法嘛,一家老小都要吃饭,娃娃又那个小,不多整点钱,以后有啥毛病了,你说咋办,也怪俺不出息,没个办法整大钱,脑子不够聪明,只好这样子撒。”
孟华在路边下了车,顺着河边小路走到第二个岔口,从头上数过去第五家就是她家了。
这小路是石子铺成的,一脚一脚总能感受到不同的感觉。孟华想到第一次来的时候,追着小楠打闹,大白天的就摔了一跤,手撑在地上磨掉了皮,裤子也在膝盖处拉了一个大口子,膝盖也是。
想着,孟华就笑了起来,自顾自地踢着,那时候他们总比踢石子,一颗颗踢入河中,泛起一点点水花,或是捡石片打水漂,可他笨得狠,漂上两个点就兴奋地大喊,而小楠每每都要泛起四五个水花,也是这河窄了些,这就要飞到对岸去了。
对岸也是人家,是人家的后屋,时常有着孩子隔着河大喊大叫,惹得家里人吩咐安静些,也当心些,别掉了河里去。
借着月光,肃静的河岸描述着它的轮廓,没有生命的它显得格外可怕,冷风吹动着杆子上的布条,缓缓飘动的影子在地上起伏。
孟华坐到门口,一把好大的锁锁着,家里的人也不知去哪了,他就这么坐在门槛前,倚着门,看着苍白的月亮,睡去了,他实在太累了。
孟华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肚子里的饥饿唤醒了脑子,可他不想睁眼,摸索着口袋里的饼干就往嘴里塞。
天亮了,几个老人早早地在河边走了起来。孟华这才知道,原来爷爷被查出胃癌晚期住进了医院,家里人都在医院陪着。
孟华没有犹豫,当下就打了车到了医院,当他问到胃癌晚期,一下就找到了病房。孟华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病房门口,小楠的妈妈奶奶弟弟都在,弟弟在铁皮板凳上趴着耍,妈妈奶奶都是面露愁容,看着孟华走来,妈妈站起身来,颤颤抖抖地站稳了身子,脸上强拉着笑说道:“小华啊,你来了。”
“爷爷,他……”
话没说完,奶奶就在一边抹起了眼泪。
“你来得正好,你去陪陪爷爷吧。”
孟华点着头进了病房,房间里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异味,爷爷就这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默默坐到床边,孟华小声地说道:“爷爷,我来看你了。”
“哦……”
“哦……”
“嗯……啊……是小华啊。小楠呢?”
爷爷慢慢地说着话,仿佛每个字都要用上一身的力气,每一个字又带着颤抖,每一个音节都是这样的孱弱,说上一个字,爷爷都要停下来休息,每说一个字都会带着脸上的皮肉一寸一寸地皱起。
“爷爷,加油,一定会好的。”
“不,不,不要,我太痛了,让我走吧。”爷爷眼里流下泪水,在灰暗的大地上犁出水道:“我不想啊,我败了这个家,我毁了这个家,不要治了。”
“你要好好对小楠,她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别看她整天嘻嘻哈哈的,有的事,她心里一直藏着,小华啊,你要好好对她啊。”
离开病房的时候,孟华缓舒一口气,随手抹去眼角的湿润,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小楠分手的事情早已被这一切所冲走,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害怕拖累自己吗?”
孟华问道:“小楠回来了吗?”
妈妈摇头:“你是自己来的?小楠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汇了好几笔钱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回来的。”
“家里没钱了吗?”
妈妈点头说道:“一个月前,老人家做手术,一根血管突然爆裂,医生做了紧急手术,算是把命保住了,但产生了一大笔医疗费用,家里的钱早就用完了,现在是到处求,到处借。”
说着,妈妈哭出了声,哽咽着,抽泣着,说着:“房子也拿去抵押了,实在是没钱了,以后也不知道怎么过。”
“为什么不放弃。”
这话说出口,孟华便知道问错了,看着妈妈奶奶哭着不说话。
孟华找了个座,赶忙拿出手机,找到置顶的电话号码发信息,并转了一大笔钱:“家里发生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我都说分手了,为什么你还要找过去!”
俩人再见面的时候是在次日下午,小楠红肿着眼睛来到医院,孟华一直在这里等着。
今天老爷子没有发脾气,奶奶和妈妈在病房内照看,孟华看着走来的熟悉身影,一把拥入怀中:“一直以来,我都自以为是,没有想过去了解你的感受,我很抱歉。”
李小楠想着推开,可那钳着自己的手臂是那般的有力,不管怎么针扎都难以挣脱,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可他像是没知觉一般,一直自顾自地说话,什么吗?一边说错了,一边还是没有管。
“你放开我!”李小楠狠狠地踩在孟华的脚上。
随着一声惊叫,这下总算是松开了。
“这是你的全部积蓄了吧,还给你。”李小楠面无表情的操作手机,收款转账麻溜收拾完毕。
孟华没有接收:“我错了,你原谅我。”
李小楠的脸色略显黯淡,将孟华拉到角落,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只能存在他二人的地方。
“孟华,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你走吧。”说着,李小楠拿起手机打开相册,里面竟是她大量的不雅视频与照片。
“你你你你你……”
孟华一时无话可说。
李小楠强压着哆嗦的声音:“没错,我借了网贷,裸贷,各种信用卡。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越来越灰暗,她已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求助?”
“你家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吗?求助,向谁求助,谁不知道这就是个无底洞,亲戚朋友都断了个干净。 我们没门没路的,谁会来帮忙。”
李小楠哭了,俩人站在一起,没了声音,除了一丝丝的抽泣,世界陷入了寂静,只剩下无力者的哀嚎。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很大,孟华拉着她到了医院下的广场,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有人走进走出。
“你能难得的顾及我一次吗,求你了,你走吧。”
“不行,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不顾及你的感受。”
李小楠看着孟华,孟华看着李小楠,孟华的个头高过她两个头,猛烈的太阳照下来,她看不清了,只看到一道光。
“我配不上你。”
说着,李小楠推开孟华,往楼里走去。
孟华又一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就要追上去的时候却犹豫了,这个家还有未来吗?那些钱还能还得上吗?如果就这么结婚,家里能接受吗?以后怎么办?会不会有黑帮上门?孩子该要吗?一系列的问题涌入脑中,而这像是梦一样的东西比梦更狠,比梦更真。
孟华不知道,头疼的他找了块草地,就这么躺了上去,看着刺目的太阳,广阔的天空,想着能够包容一切的宇宙,怎么就包容不了自己的爱情。
这晒过的草地是这般的温柔,孟华感觉到这富有生命之力的土地要与自己合而为一,就这么躺着,他感觉自己成了包容一切的大地,孕育生命,繁衍生命,直至消亡,便又有新的生命诞生。
孟华睁开了眼睛,他无数次寻求天空大地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他无数次恳求神明包容他的爱与自私,可最终发现,主张自己的就是自己啊。
“小楠,一直以来,你都在包容我的自私与随意,感谢你,现在是我包容你的时候,管他什么网贷裸贷,咱们跑得远远的,看他怎么找我们,我们互相包容,我会一直等你的。”
李小楠在病房内看着短信,不自觉地哭出声来,哭着却也笑着,这辈子没白来。
“小楠,不哭啊,爷爷在这呢,爷爷很开心啊。”
李小楠打开房门,便看到守在门口的孟华,一头就冲在他的怀里,这段时间藏着的眼泪一下子全部倾倒。
爷爷过世了。
孟华被骗了。
李小楠像是人间蒸发,再不见了踪影。
孟华回家打点了一切,该准备不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在他等在村口要把李小楠一家老小接回去的那天,他等了很久,从太阳起床,又到太阳下班,他试着打电话发短信,却怎么也等不来人儿。
“明明都已经说好了,你为什么变卦了。”
眼泪在风中飞舞,好在太阳落了山,没人能看到那散落的晶莹。
直到某天,某大学学生因借网贷无力偿还而选择报警,结果网贷裸贷被一网打尽。孟华看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地买票出发,他还是没能忘得了她,她也是,在那个说离别的车站,记忆中的身影终究出现在了眼前。
“嗨,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