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不到半个月便是年节了,这天气亦是愈来愈冷了。
阴沉了一天,未时刚过,天上便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棉絮般的大雪,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年轻的和尚做完了白天的功课,吃过晚饭,趁着大雪稍歇,便提了灯笼拿了包裹出门去了。
寺庙的大门从里锁了,独留了一个角门供香客进出。虽说这天气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上山了,但凡事都不能太绝对。况且和尚心善,怕山里的那些东小西挨不过这隆冬大雪,也算是给它们留个能躲雪的地方吧。
这厢和尚从后门出了寺庙来,雪又开始了,无月。
寺庙后面,荆棘丛生,杂乱一片,根本无处落脚。
和尚提高了灯笼,直接走入一处荆棘丛生处。原本挤成杂乱一堆的荆棘却撕扯着迅速让开了一条路。
伴随着一阵枯枝折断的声音,和尚出了荆棘丛,回转身俯首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入了山林走小路往山顶去了。
雪更大了,但好在林深,和尚身上一时半会儿落不了多少雪。
深黑的林子里,寒风凛冽,和尚穿着一身素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转着佛珠,不紧不慢的走在羊肠小道上,灯笼亦似乎不受寒风影响,平稳的照着一方荧光。
和尚沉稳的走着,心里却在默默的计算着。临近年关,近来庙里较之平常忙碌了不少,师父照常云游去了,这次还连着带走了归一和无尘,庙里如今仅剩他一人,自是有些照应不过来,后山的的那位被忽视了这么些时日,这次怕是不好应付过去了。今日因这大雪,得了空闲,包了它喜食的吃食,也不知能抵多少用处。想到这,和尚默默的念了句“阿弥陀佛”,好似一声叹息,脚下也不知不觉加快了些。
再转了7个弯,就到山顶了。
树林在靠近山顶处就不再延伸了,呈半包围状,山的另一边是垂直的悬崖,底下是海水。
在山林和悬崖中间,光秃秃的堆着几块巨石,原本光秃的石顶现在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白雪,长满青苔的石底也被大雪封了个严实,看不出本来面目。
和尚走出山林,绕进巨石里。原来,这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从石头外面看,仅仅只是几块乱石而已。进到里面,才知道这几块巨石竟是围着一个小水潭,只是因石头体型过大,人眼不足全视,是以看不出它们的摆放规律而已。
和尚显然是早就知道这里面的天地的。驾轻就熟的走到水潭边凸起的一块石头边,用衣袖拂拭掉上面的积雪,打开肩上的包裹放在上面,然后自己在巨石脚下找了个空处开始打坐念经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和尚睁开眼。水潭边的包裹一如之前打开时那样,显然无人动过分毫。
和尚叹息般默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是意料之中亦是意料之外的。以往,他来晚了或是哪天忘了,再来的时候,它也是会和他赌气的。但赌气归赌气,包裹里的吃食它还是照收不误的,不像今天这般,如此耐得住性子。看样子是真的怨上了啊。知道它并不会被饿到,这山顶也无物能伤它分毫,所以并未将这份从师傅手里接过来的差事多么上心。只是,相处久了,明知它这般性子,自己亦应当多上心些的。
既然错在自己,那就给它陪个不是亦是应当的吧。这般想着,和尚念了“阿弥陀佛”,便起身去到潭水边了。
“今次是贫僧的错,你要如何才能原谅贫僧?只要是贫僧能做到的,不伤天害理,不背世道正义,贫僧必满足于你。”和尚对着静默无波的水面沉静的说道。
夜已深,雪停,月现。皎洁的光亮在白雪的反射下清幽无言。
水面静默无波。这潭怪得狠,冬暖夏凉,比一般的水潭温度变化都要大些,夏日凉爽如冰,不受烈日灼烧影响;冬日温暖如暖泉,温度不高不低刚好保暖。
潭水漆黑不见底,无波无澜。
和尚等了一刻,不见潭底那物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