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宁一被父亲神神秘秘地叫出门,说是一位女同事这周结婚,因为关系比较好,在份子钱外,还得准备一份礼物。
“她有什么要求没?”宁一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绑头发,随口问道。
父亲驾车平稳地行在灯火燎天的老街上,略作思索,有些困惑地问,“公仔是什么?”
耳边听见父亲带点疑惑的声音,宁一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好笑地说,“就是玩偶啊。”
“她想要一个kitty猫,”父亲顿了顿,接着说,“说是想生个男孩儿,可我记得kitty猫是个女孩子呀?”
宁一哈哈大笑,“是男是女我也不懂,我不是很喜欢粉色的玩偶……”
父亲悄悄捣鼓他的小心思,半晌没吱声,宁一倒是好奇心泛滥了,“你干嘛不在网上买呢?我估计很多,应该也有旗舰店。”
“来不及,在路上颠簸个两三天还不如我自己上街现买一个呢。”
“那你知道哪儿有这种精品店吗?我长这么大好像没看见过有卖kitty的。”
父亲慢慢加起油门,穿行过北海路的十字街口,一路向南开,“你小时候的那些玩偶就是你妈妈和你姐姐一块儿买的,我当然知道哪儿有得卖了。”
不提还好,提了宁一反而有点不快,“你说的是我那张婴儿床上的熊猫们?早被我妈送给邻居家的小朋友了。”
随手将自家孩子的玩具零食奉送给别的孩子是很多家长的通病,他们尤其擅长编造无数让你屈服奉献的大道理,不管自家孩子愿不愿意,人家小孩儿喜欢的东西就得给,不拿出来资源共享你就是自私,就是不懂事。
宁一从小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大到床上陪睡的玩具熊和娃娃,小到女孩子喜欢的亮晶晶的小饰品,凡是叫人看对眼的,费尽口舌都没用,妈妈一扬手就抢过来推到小孩儿怀里,事后就算宁一哭得快化的雪人似的,也只得几句不过心的安慰。
年纪小不大记事,丢了什么一概不知,但悲伤却刻骨铭心,积年累月就成了母女之间填不平的丘壑鸿沟。
宁一跟妈妈不会说些推心置腹的话,跟父亲也少有,前段时间父亲还笑宁一,说宁一成天闷在家里,显得落伍,宁一在心底叹息一声,终于没有认真反驳,不说大热天没什么人会出门,就来说说这位连公仔都不懂的人,居然笑宁一跟不上潮流?未免太不了解她。
不过相比于事事逞强爱面子的妈妈,父亲可理智不少了,至少不会一厢情愿地将姑娘喜欢的贴纸彩铅大方送走。据宁一观察,护短似乎是奶奶遗传给父亲的优点之一,如今又一丝不落地传给了宁一,以至于宁一性子里也存了八分护犊子的心。
隔壁的姑奶奶每天8点送孩子上学,回来便会来宁一家的院子里坐坐,宁一自结婚事件后不大待见她,能避则避,避不了就尿遁。
在一个很偶然的周三,她家孩子因故停课,正咕噜噜站在树荫里刷牙的宁一忙不迭往屋里走。
“诶诶诶!”
刚在土地庙敬完香的奶奶揣着两只花皮香瓜紧随其后,“你兰奶奶给的,快快快,好好儿藏起来,那倒霉孩子又来了。”
宁一目瞪口呆,“奶,你……”
“还有收拾一下你房间里的吃的喝的,那孩子眼馋手长,别让他发现喽!”
宁一傻了一样接过俩沾着泥点的瓜,表情写满了错愕。
奶奶语气有些急,张张嘴想催促几句,可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字,就听到家门口传来的那一声极亲热的“姐”,奶奶脸上挂笑地应一声“哎”,捡起步子朝外走,转身时又丢给宁一一个机不可失快快行动的眼神。
后来嘛,“宾至如归”的熊孩子只搜刮走一瓶矿泉水而已,但宁一收获的却是满溢的被谅解和关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