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加拿大赏枫回蓉已有半月,半个月里,人在成都,心在加拿大,常常夜半梦醒,恍惚中不是在枫林美景中穿行,就是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我知道那是叶子的家,在那里我看到了最最特别的风景。
说起叶子,凡是认识她的老同学,没有一个不当她是个女侠客。她不仅精明干练行事果断,而且颇有江湖侠义,为朋结友向来一诺千金,敢说敢当,所以无论当年在职场,还是后来移居海外,她给人的印象总是所向披靡,无所不能,只要需要,小包一背就可以勇闯天涯,没人注意到她还有颗温柔浪漫的女儿心。
此番加东赏枫,一队六人分成四拔抵加,并且行程各异,有去阿拉斯加邮轮游的,有去美国黄石公园的,我是最后一拨,从成都直接飞到温哥华,与大部队汇合后一起飞赴多伦多。这么复杂的行程,吃住行游几乎全凭叶子安排筹划,除此之外,她还要全程陪伴并身兼数职,领队司机加采购出纳,没有超强的组织策划能力与爱心,根本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长达五十多天的陪伴,最后每一个亲友都满意而归,侠女叶子,不由人不服。
既为女侠,自有女侠风范。每天出门,叶子总是素面朝天,轻装简从,从不梳妆打扮涂脂抹粉。看我们瓶瓶罐罐带一堆化妆品,还往脸上又涂又抹,她总嘲笑我们婆婆妈妈啰哩啰嗦,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反唇相讥,你这个“鸟人”哪里懂。叶子平时喜欢玩户外,浑身上下都是始祖鸟,所以我干脆戏称她为“鸟人”。有时被我怼急了,她就会扒拉扒拉我们的行李箱,证明她当“鸟人”如何正确:看看你们,就知道妖精,带这么多东西又厚又重,幸亏不是去北极,去北极东西可要论克称重。嘿嘿,她忘了咱们本来就不是去北极。
这样的叶子也会有浪漫美丽的女儿心?真难让人相信。
从哈利法克斯回到温哥华,我去叶子家住了几天。有天早上吃过早饭,叶子说我带你去附近溜达溜达,两个人便信马由缰逛进了一家啤酒店。店里的啤酒琳琅满目,煞是吸睛,我瞬间兴致高涨,左挑右选,爱不释手。叶子看我如此喜欢,就说不如挑点回去搞事情。
回到她家,叶子立马张罗起来。先是搬出不知啥时候收藏的小木桌,继而又拿来一个漂亮的木托盘,一转身,又旋风般搬来两把小巧的缎面木椅,瞬间我眼前冒出来一个精致浪漫的小天地。叶子左1瞧右瞧,还是觉得不完美,走到餐厅的壁柜里抱出一包桌旗来,招呼我过去一起选。她把桌旗一个一个掏出来,仔细比对,不厌其烦问我配哪个最好看。爱美如此,简直颠覆了我对她的认知。我挑了个白色绣花桌旗刚刚铺好,一扭头,她又捧出两个闪闪发光的水晶杯,我惊呼一声好漂亮,问她拿杯子干什么?她说你不是想吃冰淇淋吗?是呀是呀,用这样的水晶杯装冰淇淋太美啦。话音刚落,她又变戏法式的变出另外两个水晶杯,和前面的款式不同,但一样精致迷人。问她这又干嘛用,她说装啤酒呀。哎呀哎呀,太好啦!漂亮的东西我都爱,看我高兴得大叫,叶子心满意足拿着空气炸锅炸烤鸭去了。
一个下午,两个六零后女人忘乎所以一杯又一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水晶杯,反正啤酒的口感格外宜人。和叶子边喝边聊,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小时候。女孩子们一起玩过家家,大家都拿出自己心爱的小杯小碗,实在没有,摘片树叶当餐盘,再从家里捞两块泡菜动手“煮饭饭”……原来这就是叶子说的搞事情,刹那间半个多世纪的回忆重现眼前,那种感觉真的梦幻。
酒足饭饱后,叶子神秘一笑,给你看看我的梳妆台。我一脸疑惑,从来不化妆的她怎么会有梳妆台?随她进了卧室,一看床头旁还真有个造型别致的红木柜。叶子轻轻拉开小木门,我看到柜里藏了两排小瓷人。那些瓷人个个神态逼真,衣饰精美,女士婀娜娇媚,男士憨态可掬。两排瓷人被叶子精心布置成半弧形,主次分明,最中间那个女孩手抚香腮,一脸娇羞,妩媚动人。这那里是梳妆台,分明就是小女孩们热爱的童话世界。一瞬间,我被眼前浪漫唯美的画面所感动,叶子的女儿心,深藏在这里。就像是突然闯进宝库的阿里巴巴,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我分外吃惊,只好词不达意的说梳妆台藏这些,真有你的。
叶子好像特别喜爱流光溢彩的小瓷器,除了床头梳妆台,餐厅里的壁柜也被她塞得满满当当。那些衣着华丽姿态优雅的女士,被她精心安置在五彩缤纷的咖啡杯旁,她们或站或坐或是在翩翩起舞,每一个都面带微笑,美丽温柔。叶子说她女儿崇尚极简主义,不爱储物,所以她特别叮嘱女儿柜子里的东西不许动。号称女儿奴的她会下此禁令,足见这些充满女性气质的工艺品对她而言多么可贵。
我看着柜子里层层叠叠的瓷人瓷杯,感觉叶子的女儿心就如溢出杯壁的啤酒沫,呼啦啦冒着热气流淌一地,天真烂漫到不可思议。
我也非常喜欢这些精美的瓷器,忍不住用手机又拍又录,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叶子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搬出一个纸盒来,哗啦一声,一大堆造型各异的咖啡勺铺了一桌。我看着密密麻麻一桌子可爱的咖啡勺,直呼天啊天啊,你到底收藏了多少?叶子调皮一笑,不知道,搞事情。我说那你还不赶紧数一数,她坐到桌前得意洋洋数起来,数着数着还开始吆喝:“欢迎来打劫,欢迎来打劫”!我忍俊不禁大叫一声,肯定要打劫,不劫白不劫!她把手轻轻一挥,潇洒放言,随便劫!那样子活像小孩子演戏,假扮老财主开仓放粮,一脸自豪与顽皮。
我被叶子的孩子气逗得哈哈大笑,女侠秒变小顽童,真是想不到。
那个下午,叶子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我则是特许参观她秘密花园的女嘉宾,我在那个花园里荡秋千似的来回晃荡,发现一个从前不曾注意的新天地,这里纯真无邪风光旖旎,一次一次令我惊奇。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能舍下大好前程奔赴异乡,原来她内心渴望的东西权钱名利都给不了。
加东赏枫风光无限,枫林美景常常美得人窒息,没想到更美的风景藏在叶子心里,那是她珍藏的女儿心,晶莹剔透不染一尘。
女儿心,孩子的心,孩子们天真烂漫不稀奇,因为他们还未经历人世的风雨。稀奇的是一个人年过花甲后依然童心未泯,是什么让叶子的心风霜不侵?
魂牵梦绕有原因,亲爱的叶子,谢谢你让我看到最最特别的风景!
2024-11-2于骊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