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到传统中秋佳节了,接到老同事要给我月饼的电话后,让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如今月饼仅仅是象征性的吃不了几块,尤其像我这人到中年的“半拉老头”,从科学养生的角度来说还不能多吃,但是即便如此,当我听到老同事说要送我月饼的时候,我依旧很高兴欣然前往。
没曾想,拿到月饼之后,我简直有些喜出望外了。因为看着那淡黄色类似当年草纸包装,贴着一张大红纸,用一根细麻绳拦腰扎着的月饼时,我不禁想起了儿时的月饼。时隔三十多年,眼前这包老式月饼却勾起了当年浓浓的味道。
记得那时我正读小学三年级,正好也是中秋节前夕,吃罢午饭,母亲说是要交给我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我乍一听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重大任务,原来是让我去场部商店领月饼。那时候,在我们农场每到中秋节前就会发月饼票,然后各家各户都到场部商店领取。印象中,月饼票是张写着“月饼两包”字样、盖了公章的两指宽“白条”。母亲左叮咛右嘱咐千万别丢了,否则全家就只能望月兴叹——没月饼吃了,这才放心地把小“白条”交到我手上。
场部商店,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就在我们子弟学校旁边,但这次非同寻常,是我10岁以来首次被委以重任帮父母做事。所以,当我捏着小“白条”第一次承受着使命一路小跑来到商店,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售货员阿姨手里接过两包月饼时,我的脸上便洋溢着无比的自豪。
淡黄色草纸包的月饼像个圆筒被细麻绳十字交叉扎着,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因为担心草纸被撕破,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怀里,仿佛手里抱着婴儿一般。粗粗的淡黄色草纸被月饼渗出来的油浸得湿漉漉的,透着诱人的饼香。
离家近了,那月饼的香味就愈发扑鼻而来。虽然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拿着这人间美味的月饼,我打心眼里就很想狠狠地咬上一口,但是我还是忍住了这巨大的诱惑,最终完好无损的交给了母亲,圆满完成了任务。母亲在夸奖我特别能干之余,算是专门解释给我听,如果不是打算送人,马上就让我先尝一口。因为四兄妹中数我最小,贫穷人家的宝贝仔嘛,我算是父母的心头肉,每每有好吃的,都要让我先吃,而且时常还会多吃一点。
如果不是节外生枝,那么,事情也就平安无事过去了,然而问题出就出在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那是我圆满完成任务的第二天下午,那天我早早地下课回家,饥肠辘辘的我把菜橱子翻了一遍,可是连半点剩饭都没有。然而我实在是太饿了,于是怀着试试看的心里去推父母的房门,结果还真就打开了。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母亲把好吃的藏到房间里一般都会锁上门,主要是防备我偷吃。可这次为何如此粗心大意,也许母亲被我的表现所蒙蔽了。
我想,那天自己拥有一只算得上是世上嗅觉最灵敏的鼻子了。推门走进父母房间,浓浓的月饼香气便往我鼻子里钻,令我无法阻挡地走向那只烧制得特别粗糙、麻麻点点青绿色高高的大坛子。坛口小肚子大深得很,一般过年时才会派上用场。母亲会把糕点、糖果以及红薯片等年货藏在里面,以便招待客人;避免客来连一点年货都拿不出,那是相当尴尬和无礼的。我们家年货的基本规律是,常常是年初一至初七年还没过完就差不多见底了——吃光,不见底的年份算是出奇了——少见。
所以,我对那只麻麻点点青绿色高高的大坛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当然,这次我顺着香气,也是试探性的去看看月饼是否藏在坛子里。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把我给乐坏了,“粗心”的母亲果真把月饼藏在了坛子里。只不过扎月饼的细麻绳下夹着一小片红纸,火柴盒那么大鲜艳的有些刺眼。显然,刻意夹着小红纸那是要送人的,否则自家吃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当时,小红纸刺激了我:为什么这么好吃的月饼自己却舍不得吃,偏偏还要送给别人?如果我长大了,我一定不会拿去送人,而自己却只能流口水——没得吃。想着、想着严重的逆反心理让我生起气来,于是就用手指去抠被油“濡湿”了的草纸,那月饼便露出了金黄色的“肚皮”来。起初,我还告诫自己就抠那么一小块尝尝,以免被母亲发现,谁知用力过大抠下一大块;既然已经抠下一大块,那就干脆吃掉整块好了。童心脆弱啊,我也一步步被诱惑“陷落”,四块一包的月饼,眨眼间被我吃成了“三块一包”,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复原了……
我不知道那一年,母亲最后是怎样把我出的难题给解决的。可以想象,“三块一包”的月饼定然是送不出手的,但却给能干的母亲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因为处在物质极其短缺的那个年代,过年过节走亲访友带上一盒糕点,在人与人交往中那是必备的礼仪。即便自己家里都舍不得吃,但也要礼尚往来。虽然有些“打肿脸撑面子”的嫌疑,但也算是崇礼尚道。
道是今天,物质谓之极度丰富的现在,我们也不必为一包月饼的礼尚往来去纠结、去节衣缩食,甚至“打肿脸充胖子”了,但却很少靠它来润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了,人际关系也没有当年那份温润了,相反,人与人之间变得着实冷漠起来。这月饼的味道远远不似从前:是月饼变了,还是人变了,真的很耐人寻味!(老阳开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