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十三年前已经开始酝酿的文字,种种原因没有附诸纸上,尚觉得对生命二字的理解过于浅显,不敢妄下断言。然而最近的一些经历,让我不得不从当前繁重的工作和会议文书中独立出一块思考的净土,因为这个念想已经每时每刻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无法自拔。
人生,有许多事情无法言说。有些快乐,别人未必能理解;有些悲伤,别人未必能感受。有些泪,挂在脸上,伤在心上;有些痛,无伤无痕,痛在心中。
那天有人送到办公室的一盒黄山毛峰,同事说这不是你家乡的茶叶吗,是哦,毛峰,再熟悉不过了。我是一个喜欢开水胜过茶的人,既然是“老乡”,那泡一杯吧,第一杯稍苦,第二杯略苦,第三杯微甜,让我想起大学时利华叔送我的那袋只喝了一半的——纯天然高山毛峰。在一个茶叶之乡里长大的孩子居然不喜欢喝茶,我也算是个例外了,所以那袋毛峰停停顿顿的喝了大半年吧,还是在室友的友情支援下,直到有一天想起来时,从柜子里翻出,它已和霉菌作伴,不得已扔了吧,辜负了利华叔的一番好意。我是个特别记人好的人,所以当听妈妈说他得了肺癌晚期的时候,我觉得上帝又开始胡闹了,他要夺走我一个亲爱的长辈和朋友——利华叔。这些年,因为求学和工作,很少回家,细细想来,毕业后和他就没见过面了,过年去他家探望时他去了医院吊水,想不到这一次不见就是永别,我忽然间有点恨我当初的选择,每年短暂的几天假期让我错过了许多许多曾经在我生命里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人的最后一面。小时候利华叔对我很好,还给脾气太倔的我取了个“小黄牛”的外号,期间诸多故事不提,然而这是他赋予我的专属记忆。我想,此时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中国典型的农民以肺癌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但是,他音容笑貌会在我的心底永存。毛峰如人,愈往后,茶愈甜……
前些天接到一位好友的电话,他说感觉目前生活毫无意义,诸如此类。我为他当前的状态感到担忧,实际却狠狠的打击了一下:“没有意义那干脆死了算了”。有点狠心,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深切明白当生命中的支柱骤然倒下的那种崩溃与绝望,而且是在生命中最懵懂的年纪,体会接踵而来的残酷。与其宽慰,不如自我救赎,因为这是唯一解救之法,生与死的顿悟,不是语言可以表达清楚。
他父亲也是罹患癌症,最后带着诸多癌魔赋予的痛苦和不舍离开了这个谈不上美好的世界,又一个中国典型农民结束了他的一生。我想老伯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最爱的儿子舍弃了工作义无反顾的在身边照料,想尽一切办法挽留那脆弱的生命。
朋友说,父亲就没在他怀里,至今都无法释怀。是的,如果说很快就走出这段阴霾,那是假的,可是,他父亲又一定会希望他早点振作起来,这不仅是生命的传承,还有对生活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期盼……我跟他说,你又是幸运的,因为这么多年,已经沐浴了太多的父爱,这世界还有很多不幸的孩子,他们从小就是孤儿或者单亲,他们一样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承受生活的重压。而我们,已经成长到了足够面对这生活给予的任何击打的年纪,没有任何借口和退路,因为身后,是我们的家人。
在此,不得不说这段文字的初衷,十一年前,我初三,一天晚上,听同学们说,我们一个同学小D的父亲去世了,本来就是单亲家庭,如今父亲也不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D。只是在下晚自习以后陪着他坐在实验楼前的台阶上,两个对未来无限迷惘的少年就这么无言的倚着,我想跟他说很多,最后一句都没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英雄主义情节,但不一定都有相当的抱负和实践力。我想,我选择的这条路,也跟心中的英雄主义情节有很大关系吧。值得欣慰的是,小D生来就是一个开朗的人,生活的磨难似乎从未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我想,他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因为再没有什么挫折和困难可以击倒他了。癌症可以带走生命,却带不走希望。在那瞬间,有一种想写一篇关于生命的感言,题目就叫《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吧。
米兰·昆德拉说:“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人们往往会扭曲自我的价值判断以迎合整体的价值取向。当整个价值判断体系完全失重,美与丑、善与恶、好与坏无从判别,甚至形成一体时,生命在外界和内心的沉重抗击之下也就变得无所适从,变成了不能承受之轻。民族历史、个人生命都只有一次性,没有初排,没有草稿,选择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生命是一个从出生就走向死亡的过程,这是个亘古不变的命题。可是生命的短暂,有时甚至等不到我们长吁短叹,就悄悄流逝。在这个没有初排,没有草稿的过程中,借用宫崎骏的一句“生命可以随心所欲但不能随波逐流”,送给我的朋友,望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