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此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不记得哪一年初次看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当时没看懂,里面很多情节都忘了,作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性小说,它的叙事结构、人物关系都不是常规的那种,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启蒙,就像第一次看《百年孤独》时的感觉,也是没看懂,只记得很少的内容,完全是硬着头皮看完的,一点也看不出它和《佩德罗・巴拉莫》之间的承接关系。
等到第二次再看《百年孤独》,先看了马尔克斯其它一些作品,最后才来看他的集大成之作,就能理清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故事的结构,能看到更多内容了。再想起对马尔克斯影响极大的《佩德罗・巴拉莫》,再看一遍,又看一遍,才理清楚作品的逻辑,也就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百年孤独》和第一次看《佩德罗・巴拉莫》留下的印象不同,《百年孤独》是按时间先后顺序发展的,而《佩德罗・巴拉莫》打破时间先后,具有跳跃性。我第一遍读过之后对它的故事几乎就没有印象,但是我一直记得它里面的那段话,这个形象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你走了许多日子。苏萨娜。那时的阳光和现在一样,只是没有现在这样红,然而,也是像现在这样笼罩在白色的雾幕里,没有亮光。就在这同一时刻,我就站在这门边,望着黎明,望着你朝天堂的道路走去。你朝着那在光芒中开始现身的天堂走去,越走越远,身影在大地的阴影中显得越来越暗淡。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你的身躯擦着小路边天堂树的枝条走过,随风带走了它最后几片叶子。接着,你就消失了。我对你说:‘回来吧。苏萨娜。’”(P174-175)
我被它充满诗意的文字感动,马尔克斯说他写作进入死胡同,当他看到《佩德罗・巴拉莫》时,他想要“一种既有说服力又有诗意的写作方式”就找到了,我最初被文学打动的就是它的诗意,20岁左右的时候,我看过许多国外名著,但很多都只是囫囵吞枣,就像天空飘过的云,看过之后,它就飘走了,但真的飘走了吗?这就像泰戈尔的诗句“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表达的那种感觉,那种影响是极其细微看不见的,它必定在我们的心灵里泛起过涟漪,或许也可以说是蝴蝶效应,只是日积月累的时候未到而已。
我一直记得上面这段话,它固定了我对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观感,以至于那时我就想要模仿胡安鲁尔福这种写作方式,当然是不成熟的,现在我又重新把这本小说拿回来读,试图寻找他写作的奥秘。
《佩德罗・巴拉莫》即使是现在我再来看第一遍时仍然是云里雾里,人物太多,身份交待不清楚,很多都是死人的呓语,叙事结构不明显,所以在接着看第二遍时我随身带着书、笔和本子,把里面逐一出场的人物写下来,这样才理清了逻辑关系。
它刚开始是描述儿子受母亲临死前嘱托,来寻找他父亲,他来到这个村庄后,才发现和他母亲所描述的完全不一样,这里很荒凉,他所接触的人,搞不清是死是活,感觉几乎都是死的。在和死人的接触过程中,他逐渐了解一些这个村子里的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跳跃式地插入他父亲佩德罗巴拉莫的描写,有时候几乎都是一些心理描写,没有直接交待,只能从人物的行为和语言中推测故事轮廓,随着故事的进展,这个儿子莫名其妙地死了,怎么死的?死在亡灵的轻声细语中。
这和传统的叙事结构不一样,主角在中途便死了,本来以为是从儿子的角度来描写这个故事,然后他死了,才发现他父亲才是本文的男一号,儿子可以撇在一边不用管了,他只是一个引路人,把死去的灵魂唤出来,他父亲的故事才得以显山露水,就像艾丽丝・门罗的《法力》主角的转换。虽然佩德罗巴拉莫是这么一个残暴的人物,但是喜欢这部作品的读者正是被他这个形象吸引,即使他干了那么多坏事,他内心仍然有柔软的地方,他对苏萨娜的爱,爱得那么深沉,爱得那么浓烈。正因为有了这份爱,这个故事才丰满起来,苏萨娜的遭遇很悲惨,到最后即使佩德罗巴拉莫拥有了她,即使此时的她已经是一个老妪,并且有精神病,她只有对死去丈夫的爱,但佩德罗巴拉莫仍然爱她,一旦她离开,他便也身心憔悴,跟着她走了。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月光渗进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这是你的脸。它很柔和,柔过月色;你的嘴唇宛如被褶饰装饰着,十分湿润,星光把它照得色彩斑斓,你的身躯在黑夜之水中透明得发光。苏萨娜呀,苏萨娜・圣胡安。”
在爱的呼唤中,他的生命随着她的离去也结束。
马尔克斯说“如果剧情沿着一段得不到慰藉的黄昏恋的悬崖急转直下,我会觉得这戏剧更加伟大,更加可怕但美丽。”啊,我们对美丽事物如此地热爱!那些伟大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着我们,感动着我们!
爱情是没有理性的,当她来到时,会冲破道德伦理的束缚,它是一种本能,爱就是本身,爱她/他是生命的源泉,真正的爱和死是联接。真正的爱,死亡并不可惧,杜十娘、安娜・卡列宁娜、《爱情和其他魔鬼》、《恋情的终结》……太多太多的美好人物形象,让我们爱罢不能。
可是又想起裴多菲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相对于美好却又充满死亡阴影的爱情,心灵的自由才是可以四处飘扬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