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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东北,一说到黑龙江,人们都会想到那里的冷。
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黑龙江尚志县的一个小山村成了生命里的故乡。
1976年,十年动乱结束了,我的家庭成员陆续从山东迁往黑龙江尚志县元宝(周立波小说《暴风骤雨》原型地)公社的一个小山村,那年我虚岁11岁。
这里是林区,除了不多的耕地外,周边全被山林包围着。距公社60里路,很偏僻。村子是一个大队,有三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占据在一个山沟沟里。我家住在三队,三队也是大队部所在地,村里唯一的小学校也在这儿。村子前面是一大片沼泽地,后来逐渐改造成稻田地。在沼泽地外就是一片莽莽林海,林海里隐藏着从远处牛角山发源的一条河,沿着这条河是一条狭窄的唯一通往公社的公路,是村民外出唯一的通道,也是林场从牛角山砍伐木材,运输木材的通道。那年,妈妈给我和妹妹带到这里时,已经是11月份,天已经下雪了,田野被积雪覆盖着,一片洁白。远山已脱去绿色戎装的树木不能完全掩盖住落下的雪,像是不规则的青白相间的格栅,一副山水画图景。沼泽地里泛黄的野草和芦苇一簇簇在白雪覆盖的冰面上,随风摇曳。夕阳下,小山村几十户人家被白雪包裹着的屋舍上冒着缕缕炊烟,有几户村民家房檐下挂着的黄橙橙玉米和红彤彤的辣椒,为这幅纯白色的画卷,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几笔星星点点的油彩。除了偶尔有孩子的几声啼哭和断断续续的狗吠、鸡鸣声外,尽显冬日小山村的祥和与宁静。第一次和村里的刚熟悉的小伙伴上冰,就出了一个事故。因为冰面滑,不适应,跌倒了。摔倒那一刻,一颗干枯蒿草杆,插进了鼻孔。我喜欢东北下雪的天气,东北下雪的天气不是很冷,时常感觉很舒服,雪后天气会很冷。漫天飘雪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独自出去在雪地里走走,或者找几个小伙伴一起到山破路上去卯爬犁。但,这样惬意的时光并不多见。
周末或者假期,要帮家人干活劳动,冬天主要去山上用爬犁拉柴禾,拉柴禾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武装起来,头上狗皮帽子,棉衣棉裤棉鞋、腰上要系个绳子,腿上要扎腿蓬,即便这些都武装到位,也挡不住冬天的冷。
因为冬天太冷,家里需要烧炕和烧火墙,所以很费柴的。这里柴禾多,需要挑选好劈的捡。烧炕做饭一般选死去的杨树,还没倒掉的杨树,当地人叫“站干”,因为“站干”好劈又好烧。烧火墙,先用干柴引火,待火烧旺时,将耐烧的柴放进烧火墙的炉子里烧。那时候都是烧已经长大(粗壮)成材的水曲柳树(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惜了,全是好木头),那树长得又粗又直,拉回家后,用锯截成段,要确保截好的木段能放进炉膛里。冻实心的水曲柳木段,脆,好劈,俗话说“火旺无湿柴”,鲜湿的水曲柳木段放进炉膛中很快会化为灰烬。
冬天这里的村民是要猫冬的。猫冬就是基本不干活,多数时间睡觉、串门子、打扑克。也有勤快的家庭不猫冬,家里的男劳动力出去干活,赚钱搞副业。还有家里养枪的,冬天上山打猎(那时候没有禁猎)。山上狍子多,还有黑熊、鹿、野猪、獾子等。打狍子、套狍子的多,狍子肉相比其他动物的肉好吃。黑熊、野猪生性凶猛,猎人也轻易不打。冬天,这里的家庭妇女多忙乎家里的活,搓苞米、摊煎饼、做汤子面、烙黏火勺,煎饼和黏火勺可以做很多,做完的冻上,屋外天然大冰箱可冻很多东西,一直可以吃到来年的开春。进入腊月,村里各家各户陆续开始杀年猪,杀年猪那天周围邻居都会来家里互相帮忙,帮着烧开水、抓猪、杀猪、烫猪、退毛、开膛、洗下水、灌血肠、切酸菜、烀猪肉等等,过程也很复杂,一系列操作下来很费时费力。杀年猪不是仅自己家吃,要请客的,平时在村里关系好的,多半个村子的人都得请来吃,杀一头猪都不够用,一般都得杀2头猪,一头猪吃,一头猪再给亲戚分分或留着过年吃。
村里,我上学的学校就是一趟普通的平房,学习条件极其简陋,没有学习用的桌椅,用一条长板钉在两边立着的固定在地面的木棍上,高的那条就是书桌,矮的那条就是板凳。冬天也没有采暖,每个教室都是在房间中央,用砖头砌个长条型的炉身,用中间切开的废旧的油桶扣在上面,接上炉筒子伸出窗外,烧的柴禾都是向同学家征集来的,高年级的同学值周轮流早来生炉子,低年级就需要老师早来生炉子。
上中学就得去元宝,那是公社所在地,离我住的村子60里地,当天往返是很困难的。只能和家里的2个哥哥在元宝租房子住读书。那时村里不通公交车,出行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冬天骑车赶路的人,裹的严严实实面部都会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村里有一台手扶拖拉机和一台28马力大胶轮拖拉机,村里有事去公社时,有机会能搭车。冬天想出去可以跑到公路边招手搭乘林场运输木材的车,那时的司机多数会给停车稍人的,驾驶室满员时,就得爬到车斗子里,很快手指、脚趾就会被冻僵。
1981年,我离开了黑龙江尚志那个小山村。从此那里成了我的故乡,我时常想起故乡,故乡的冬天虽然很冷,但故乡的土地和人们很温暖,故乡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