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夏天,我去了一个流水线工厂(一)

我贫瘠人生中的一次魔幻之旅。


其实这个不是出自我本愿,是我妹妹那会儿处于叛逆期,不听话不学习,我又是个暴脾气,看不下去就想着出去兼职,在智联招聘上发了信息。

当天下午就收到了几条短信,还有个给我打电话的,让我去哪里哪里面试。听着是个很和善的女声,我看了一下,游乐园售票的,还行,应该也不算热,然后就做了俩小时的公交地铁到了她让我去面试的地方。

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魔幻夏天就要来了。


因为离家远,我直接收拾了行李去面试,地址是商业区的一栋写字楼,我按照指示找到了门牌号,这是一个套间,门开在最左边,一进门就是一个前台,前台后边是两个小房子,有点像做同传的那种Booth,这个是用来面试的。右手边满满得堆着十几个大行李箱,旁边有两个小圆桌,等着几个拿着表格的人。里面还开了三个门,这些门开开合合我也看了个大概,最左边有点像教室,我估计是训话的地方,过面试的人估计都得从里面过一趟;中间是个小房子,写着“经理办公间”,有个瘦小的男人进进出出,最右边像是格子间,每个人都在接电话,我还隐约听到了给我打电话的女声。


前台给了我张表,毕竟也是第一次面试,我认真的填了,学历还不要脸的写了硕士在读(其实还没报道),跟几个等面试的人坐在一起,有男有女,全是年轻人,还有一个女孩是妈妈陪着来的,到我面试了,是两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的给我面试,她俩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看到我是“硕士在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震惊了。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就说我面试过了,我问的问题也含糊不清,还要交保证金200块,我说考虑考虑就出来了,她俩一直说让我快点考虑名额不多。出来后大家都看着我,我就把情况说了一下。其实这时候我就想回家了,但是当时赌着一口气,就给妈妈打了电话,然后就交钱了。

其实这个钱不应该交的,我只是还没学会生存法则。


交完钱他们就让我等着,我从早上出来的,现在已经半下午了,过了会儿就把我们一批人叫到了那个训话的教室里,给我们放了电影等着,电影是《神探狄仁杰之神都龙王》,当时我还不知道,我后来还会上这个电影的历史顾问的课。


终于,给我们训话的人来了。穿着一身不太光鲜的西服,神情已经有些累了,但是能看得出来,一看到我们这些人,职业本能让他打起精神,我在这里总结一下这种训话的套路。

第一:强调自立。

上来就是一番捧,说我清楚大家都是想独立的人,想自己拿钱腰杆硬之类的话,很多人都是刚从大学走出来或是没有走出来的,全都在下边积极得回应他。

第二:强调感恩父母。

捧完之后说,父母把我们养这么大不容易,我们是不是要开始赚钱报答他们了呢?即使是一个暑假,也能给爸爸买双鞋,给妈妈买件衣服。

第三:批评我们大公子小公主心态。

让我们都觉得确实得挣点钱表达一下心意的时候,话锋一转,开始嘲讽我们,说有些人啊,就想着坐在那天上就给他下钱,哪有那么好的事呢?卖个门票一天80你们觉得可能吗?真的有会轮到你们吗?所以呀,别梦想着当小公主了,踏实干活吧!

第四:恐吓营销。

开完嘲讽之后,就开始说,现在呢,还剩这么几种工作,要是同意马上就能走,车就在楼下,游乐园救生员,清洁员,还有一个雪糕厂,一个新能源电池厂,我心说终于到主题了啊……。接着说游乐园工资低,特别晒,雪糕厂呢,凉快的很,还可以吃雪糕,电池厂呢,全自动的,不必自己操作,按按钮就行了。工资还高,包食宿。大家先是被捧,又被打压,接着被嘲讽,心态很不稳定,雪糕厂让举手的时候已经走了一大批,到了电池厂举手的时候,我说行吧,那我就去这个看看吧。


魔幻之旅开始了!


他们本来说车在楼下,我等啊等,后来又说什么原因得自己去,地址在周边的一个县城,给了一个电话,之前那个瘦瘦小小的经理还领来了一个女孩,跟我一样大,说她也去那里,我们做个伴。这种陌生的旅途有个伴真的挺好的。


一番周折,我们叫了个顺风车,司机来的时候车上副驾已经做了一个女孩了,散发,浓妆,超短裤,抽烟,有点什么都不屑的意思。我们俩坐在后座,司机一路上都在言语上挑逗副驾上的女孩,还一直色眯眯得瞟她,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人员混杂的车。觉得各位女孩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在车上的时候同来的女孩问我做过这种暑假工没,我说没有,她交待我,如果有人问,你一定要说自己高中上完就不上了,我说为啥啊!她说大家都这样,要是你说你只干一个暑假,人家不要你。我说哦哦好的受教了。


来接我们的是个中年男人,也就是我们的宿管……(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男的宿管),他接上我们就问“是学生不是?”我心说来了来了,忙说“不是了,上完高中就不上了”。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当学渣,想想还有一丝小激动。他表示不太信,但也没说什么,带我们吃了饭(AA)就去宿舍了。


所谓宿舍,就是一栋大型的工厂宿舍楼,这一大片全是工业园区,没有居民楼。他说xxx还有两张空床,你们进去吧,就敲门带我们进去了。左右分布八人寝,上下铺,有独卫,有空调,不过都很简陋,屋里已经住了6个姑娘,年纪不一,之后会讲,也是众生面相。我们俩分别住了靠里面的上铺。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同来的女孩没带褥子,宿管告诉他去一楼的超市看看,我自己也不想呆在这里,就一起出来了,结果门口上铺有个女孩就说“你们要去超市啊?帮我带瓶水吧,就那种大桶的,最便宜的。”我也是一脸懵说行。刚见面就让人家帮你干活,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见外的,不过她笑脸盈盈的,我也没多想,就当建设和谐宿舍了。


到了超市发现没有褥子,宿管就说那你等一下,还有新来的也没有,等会带你们出去买。新来的是三个男生,就住在隔壁,我不太喜欢主动跟人接触,就只路过看了一眼就闪一边了。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会和这些男生发生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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