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湖走完一圈，大约是傍晚七点钟，天已经黑下来了。我倚在湖边的木栅栏上，给老家伙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是昨天就心里安排好的，因为明天就是中秋。我也已经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主要是没什么好说的，又怕他们催问找对象结婚的事。所以每次打电话回去，都需要酝酿一番。

电话接通了，老爹刚好在吃饭，我问：“怎么这么晚才吃饭？你们吃饭现在都这么晚啊，少雨他们吃了吗？还是你一个人这么晚吃？”少雨是我弟弟。

他说：“他们都吃了。我是下午没事，去水库那钓鱼钓了两三个钟头。”

于是我问：“那钓得了没有？”

老爹说：“没有，今天风大，水库里前两天应该洒了什么东西，没鱼吃食的。”老爹一直在乡下，现在农忙已经过了，平常也没什么事做。农村里的人闲下来，打麻将的居多。钓鱼是老爹的爱好，为了这个可以熬通宵，没有爱上钓鱼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想到农忙，我问：“现屋里田里的谷子应该都收完了吧？”

爹说：“都已经晒完进仓里了，总共就两亩田，没有好大的事。”

确实，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还要抢着种三季，也就够吃饱。现在年轻人都到外面了，家里种两亩田，一年也都吃不完。

我想起弟弟之前跟我说的事，就问老爹：“少雨之前跟我说，你们现在煮饭吃还是用去年的陈谷？一年新谷都吃不完，那陈谷还吃它干什么。”

老爹说：“那要什么紧，都是这么吃过来的，味道也可以。”

我说：“那干嘛不直接吃新谷，反正都已经吃不完了，陈谷卖掉就好了。这样吃陈谷，不就相当于每天都煮饭，但吃的是前面的剩饭，然后新煮的饭又变成剩的第二天再吃。”

老爹或：“那不一样的，陈谷只是去年的，味道没变，不是那些过很多年的陈谷，平常还要给猪吃些。陈谷也吃不了多久的，再说，万一收成不好，没吃的怎么办？”

我笑着说：“现在这世道，还不至于没饭吃。万一没有，也可以买。家里堆那么多谷，也占地方。还不如卖掉。”说实话，我还真没考虑，万一自然灾害，田里没有收成，该怎么办。虽然概率小，但是真的国家缺粮了，那问题还真严重了。

老爹说：“现在卖，一百斤谷才卖一百三十块钱，那没干头的，还不如留着，养猪都好。”

这么想，确实，在城市里一家人吃顿饭都要四五百的，一百斤谷才能卖这么点钱。农村想挣点钱真不容易，社会科技的发展和通货膨胀已经让城市和农村成了两个明显的阶级。在农村，普通人一个月想赚个一千块钱都很难，基本没有收入来源。

我看谷子的事也只能这样了，又问：“明天中秋了，你们就自己到屋里过，还是伯伯，姑妈他们一起吃饭。”

爹说：“你大姑姑年纪大了，过来不方便，也没必要过来了。这边几家人关系都不好，没必要一起吃饭的，还是自己屋过自己的。”

我也只能苦笑，无可奈何。想起前几天买回去的月饼，就问：“前头几日，我寄回去的月饼，你们收到了没有？吃了没有，味道怎么样？”月饼是我在微信公众号看到的一款网红月饼，想想老爹他们在家每年只是吃小铺里的便宜月饼，所以买了两盒寄回去给他们尝尝。

 “收到了，到的那天就分了一个，味道是比屋里买的那些好些，不腻，云烽喜欢吃，他一个人就吃了好大一份，分的时候云烽拿给我一块，我吃味道是好。还有一个留着明天中秋吃”老爹说。云烽是我弟弟少雨的儿子。

老爹又继续道：“我听少雨讲，要七八十块钱一个，你买那么贵的干嘛，可惜钱！月饼就是吃条意思，屋里十几块钱的也能吃。”

我说：“那真的不贵的，外面买月饼一般都两三百的，只是不好吃，而且都是单小个，没有意思。我看这个不错，所以买回去你们试试看。”

其实这个价钱真不贵，比起在公司送给客户的礼品月饼，很便宜了。只是这个月饼是要切开一家人分着吃的，而且是网红大佬推荐的，觉得很有意味，所以给家里尝尝。

其实我也知道，中秋，老爹他们在家收到特意寄回去的月饼，不管味道如何，心里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一点，其实我早该考虑到的。

后来，我们再随便说了两句，老爹也没催问我结婚的事，然后就结束了通话。这一次，通话很随和，没有一点紧迫感。

从大学开始，我打电话回去，都是这样的对话模式：

“喂，爹啊，到干什么哦？”

“没干什么，打电话有什么事不？”

“没事，好久没跟家里打电话，问下你们还好不。”

“都还好。”

“都还好就好，那其他没什么事的，就这么的，电话挂的啊。”

“好，有事打电话回来。”

“……”

以前就是这样，硬邦邦的几句对话。现在随着年纪增长，到了而立之年，突然有些能理解他们了。每次电话回去，不会刻意地问什么，就是聊聊家常。看他们在做什么，然后就聊白话，慢慢也能聊开了，说的话也多了。

有些事情，真的只有时间才能让人明白。只有到了一定的年纪，才能有相应的觉知。没有时间的沉淀，无论多么聪明努力，或者换位思考，也无法体会。

其实，父母年纪大了，真的很孤独的。既然不在身边，那就多打电话回去，只需要聊聊家常就可。不需要刻意找什么事情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