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顿·在家的日子
文/大狗
在布鲁塞尔的日子很充实,时间也过得很快,我在这里接受了基本绘画技巧的训练:解剖学,构图学,透视法则等等。
学习告一段落,我回到埃顿,家人对我的态度已有所缓和。
父亲依然在以他的方式关心着我,或许,放任子女这样“肆意”生活有悖于他上帝子民的习性。至少,他看见我在做些事情了,不过他对此行的前途深表忧虑。有时他会跟我谈谈艺术作品的好坏,这令我非常高兴,可到最后,他还是会落到前途问题上,再进一步讲,他关心的是画画所能带来的金钱与地位。这样的探讨总以我的扫兴收尾,金钱与地位并不能给我带来画画产生的快乐。
母亲倒是觉得画画不错,因为我们的亲戚里面有个好榜样——安东·莫夫。他是个画家,娶了我的表姐。据说他的一张画能卖上几百的荷兰盾,我还真没有见过他的作品。在母亲眼里,画得好不好就等于画得像不像,她也总把这个问题抛给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并没有打算把所见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挪到纸上。
在家的日子,我依然保持着读书的习惯,父母则发表了意见:既然你想专心作画,为什么又花不少时间去看那些无聊的书籍呢?对此我自有看法,倘若不了解人的骨骼和肌肉,我就画不好人体;倘若不了解人的思想与灵魂,我自然也画不出人的精神与气质。只了解外在形式是不够用的。
平时,只要天气不错,我便去户外走走,同时寻找我想要临摹的对象。拿铁锹挖地的人,播种的人,放羊的人,坐在门口择菜的人……我发现自己对人物的兴趣更加浓厚,抓住一个鲜活的生命,描绘一个跳动的灵魂,与临摹大自然相比,更富有挑战。
有一阵子,我总是到一片松林附近去写生,那里常有伐木工人在工作。我只是安静地画自己的,他们却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我在做什么。我能看出那些工人时常对我指指点点。终于,有个家伙嬉笑着问我:“您画一棵树到底有什么用呢?”
“哦,画画是我的职业,通过一棵树也能表现出大自然的气质。”
“真的吗?那您为什么不画一个面包呢?那闻起来一定也很香啊!”说完便狂笑起来,好像他刚刚成功取笑了一个傻瓜。
类似的情景还有发生,我发现无论我在哪里画画,人们总是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不理解我在做的事情,以为我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在他们眼里,只有种地、放羊、做买卖才是正常的行为。不过日子久了,他们终究还是发现,我于他们无害无碍,便不再把过多的好奇放在我身上了。
当然,我不总是独来独往,我很乐意和老朋友拉帕德一起走走,他也是个画家。他不住在这里,但有时候会来待一阵子。我们去远足,去遍地碎石的荒野,去杂草丛生的湿地。他曾在一片湿地边立起画架,整出一幅一米长的作品。而我还没那样的本领,只是在附近对着野生水仙写生。那是段愉快的时光。
提奥始终保持着对我的关注,不断地鼓励我努力练习,并寄来了各种东西,画笔、颜料、名家作品、动物解剖图片、人体骨骼复制品……当然,还有他为我省下的法郎。拥有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背着画夹走在乡间的我,倍感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