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去澳门赌一次!”,这是小邢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QQ对话框,原以为早已忘记的人又清晰浮现在眼前。
前段时间一同学问我要QQ空间的权限,本人不用QQ已很多年,被她一提起,莫名的又重新下载了一个,没想到登陆进去竟然收到他的信息,日期显示是2016年12月10日。
忘了第一次见到小邢的具体时间,只记得那个时候炒粉还是三块钱一份,记得第一次跟着他去到那间低矮破旧的快餐店里吃炒粉的时候小邢“呯”一声拍着桌子吼道:“有没有搞错?!涨到三块一份了?!”,结果胆怯的老板收了我们二块一份,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吃到二块一份的炒粉。
小邢长着一副典型的安徽人的面孔,作为先进厂的老资格,他理所当然地将我当作小师弟一样使唤,不过在一个月的相处后他便将我当成了弟弟一样看待,原因是宿舍中只有我一个人愿意听他唠叨过往他当小混混时的“风光”日子。
“那个时候真他玛的爽啊!”,小邢坐在床板上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对着我这唯一的听众说道,“刚去上海就遇着一位老乡大哥,带着我混,”,小邢熟练的弹了弹烟灰,接着说:“好几百号人呢!啧啧………每天就是收收保护费,泡泡妞什么的,别提多快活了,哪像现在…哎,像个球样,每天累死累活的。这鸟老板,换了以前,我不抽死他我跟你姓!”……我更感兴趣的是帮会中一些鲜为人知的规矩,总是央求他仔细说给我听,小邢也总是假装不耐烦的样子手把手地演练给我看。往后时不时地小邢总在其他人面前大声说:“这是我小弟,记住啊,都给我悠着点!”,因此在那群体中作为唯一的广东佬,我并没有受到排挤,得以在某种意义上安静的活着。小邢,我欠你一个人情。
小邢喜欢玩老虎机,虽然输多赢少,还是乐此不疲。我反复劝过很多次,小邢总是说:“兄弟,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只有这点乐趣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但羸的时候我觉得很爽,可以忘掉很多事情。”
小邢知道我喜欢安静,打听到厂房附近有个海滩,于是拉着我走了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去那里看海。第一次看到翻滚的海浪我泣不成声,想起了爸妈,想起了同学,想起了朋友,想起了没有读过的大学。小邢什么也没说,默默递过来一支烟,我试着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俩人相对大笑。从此每到难得的休息日,我俩总要走上四十多分钟的路到海边,只为那难得的片刻自由。
厂房搬迁到新地方,路边都是些亮着红灯的理发店,到了晚上店里就坐着一排衣着暴露面无表情的女人,店门口的老板永远挂着火一样热情的笑容招呼着过往的男人:“兄弟,进来放松一下嘛。”,小邢拉着我挡开老板盛情邀请的双手,站在边上,指着街上的车流对我说:“我并不恨他们,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知道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等我存够钱了,我一定要去澳门赌一次!”。今天,我想我知道小邢想说的是他并不妒嫉他们,他只是想可以平等的生活在他们那个圈子里。
太多的人和事我刻意去忘记了,但离别的那个地方我还是想起来了,坐标:深圳,固戌。
QQ对话框里只有几个字:“小刘,我你还记得我吗?”,我凝望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