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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胡浅走在变幻的霓虹灯影里,看着次第亮起的万家灯火,每盏灯光下每个屋檐下都在演绎着不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吧?欢乐幸福?抑或辛酸悲凄?胡浅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早已没了味,说不出来的一种纠缠纷乱……
胡浅就这样带着满腹心事,慢慢地往自己家里走去。进小区了,五幢高高耸立的玻璃立面的大楼围成了一个小区,每幢楼里都星星点点地亮着灯。并不是每家每户都亮灯。因为,这是个商住两用的公寓楼,楼里的有些房子是办公用的,只有白天有人。不过,小区里住家的也不少,大多数是刚结婚不久的年轻人住这儿,因为这个“商住两用”的公寓位于城郊,且多为小面积,年轻人买下来压力小多了。
胡浅和老公肖一鸣一起住在这儿。每天的电梯里,胡浅顶着花白的头发挤在几个年轻人中间,急急地往地铁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胡浅原本住在城里。他们在东四环边上是有一套三居室的。但自从2021年,孩子上大学后,胡浅就和老公肖一鸣搬来这套公寓住了。
公寓是肖一鸣借钱买下来的,因为早在三年前,肖一鸣的公司破产,资不抵债,他要卖掉东四环的那套房子,以图东山再起。
02
胡浅和肖一鸣结婚有二十多年了。胡浅来自南方的一个小镇,肖一鸣则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农村娃。他们是大学同校不同系的同学,大学里的一次迎新舞会让他们走到了一起。毕业后,他们选择留在京城打拼。
那时候,他们血气方刚,又被甜蜜的爱情激荡着,虽说没有根基,没有依靠,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拼,但被爱情滋润着的两个年轻人没有退缩。刚开始的几年,他们各自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拿着微薄的薪水,过着有情饮水饱的日子。那时候,他们唯一的理想就是能有一个共同的屋檐,容得下他们的爱情,给他们遮风挡雨。
两年后,俩人从单位集体宿舍搬了出来,租了间小民房,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了,就算是实现了俩人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理想。他们像燕子衔泥一样,俩人下班后一点一点地买回来家庭日用品,如同过家家一般,有了自己的家。他们去民政部门领了个证,没有婚礼,更没有彩礼,给两边的家长打了电话告知,在各自的单位发了几包喜糖,俩人就被绑在一起成了一家人,就算是结婚了。
好在,俩人都是大学生,并不追求那些虚的形式。他们坚信,凭他们踏实努力的工作,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后来,肖一鸣抓住机会,跳槽去了一家外企工作,待遇随之提高了不少。他一个月的工资是胡浅的两至三倍,还经常有各种补助。一鸣都如数交给胡浅打理。
胡浅精打细算,像小鸟筑巢似的,终于在他们婚后的第四年在东四环边上买下了一套小二居,算是有了自己共同的屋檐了。尽管他们为此还得背着二十年的银行贷款,但有了自己的房子,才算真正是有家了。小俩口也才开始考虑要一个小朋友了。
03
胡浅本以为从此可以安居乐业,岁月静好。但其实,生活才刚刚开始。刚刚从美好的爱情中醒过味来的胡浅,才知道家庭生活并不是仅仅有了房子就可以一切迎刃而解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得不停地磨削自己,才能慢慢地去适应彼此。
胡浅和肖一鸣,老家一南一北,生活习惯有着巨大的差异。比如,胡浅每天都必须吃米饭,馒头花卷什么的早餐对付一下还行,中午晚上只有吃了米饭才是“吃了饭”。肖一鸣一开始还将就胡浅,反正是工作日都各自在单位食堂吃饭,只有休息日在家一两天时间,将就一下就过去了。最要命的是,胡浅无辣不欢,而肖一鸣则一闻到辣味就喷嚏连天。胡浅只好放弃这一最大嗜好,陪着肖一鸣吃各种炖菜。
这些饮食习惯的不同,倒也好克服,无非是互相就将一下,过日子嘛,慢慢互相适应了就好。
关键的是,胡浅和肖一鸣想的做的都在往相反的方向走。胡浅想要一个温馨的家一个稳稳当当的生活,哪怕需要算计着去过的生活。肖一鸣则不喜欢拘束的常规生活,不想拘泥于各种规则,总有自己的想法,想赚大钱想一鸣惊人,而且绝对的大男子主义,就连孩子出生后,他都没和胡浅商量一下,就把孩子送回自己的老家让爷爷奶奶带着。胡浅知道,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孩子容易被宠溺惯坏,她想自己亲自带大孩子。但,孩子刚满半岁,胡浅该上班了,一鸣不同意请住家保姆,一意孤行地将孩子送回了老家。她没办法,只能暂时妥协。
孩子三岁,要上幼儿园了,胡浅坚持把孩子从肖一鸣老家接了回来。胡浅也想办法换到了一家上班时间比较机动的事业单位,以方便接送孩子。当然,工资自然也是减少了许多。但那时候的胡浅还是有底气的,毕竟一鸣已在外企做到了中层,即使胡浅不工作也完全没问题。
但是,有一天下午临下班,胡浅突然接到一鸣的电话:“一会我去接孩子,你下班直接回家吧。”胡浅刚要问“你怎么这么早下班?”,一鸣却已经挂了电话。
回到家,胡浅才知道,肖一鸣下午因一个项目与上司意见不和,和上司当场吵了起来。一气之下,竟冲动地递交了辞呈。胡浅劝一鸣,去和上司服个软,这份工作不能丢,房贷车贷加起来近万元,还有孩子要养,丢了工作,生活怎么办?
肖一鸣根本听不进去劝,说他绝对不会回去了,他要为自己打工,不想再受人管束了。
于是,肖一鸣和两个朋友开始组建自己的公司。他们依托各自积攒的资源,准备进军通讯行业,人力、项目、办公地点都没问题,就是资金缺口巨大。
肖一鸣将自己的房子以转手的形式过户给了其中的一个朋友朱子墨,换来了一笔抵押贷款。同时,与朱子墨签有一纸协议,房子只是由他代持,实际产权仍属肖一鸣。
由此,肖一鸣的公司做了起来。当时,正好赶上通讯行业发展的黄金时期,他们的公司也红火了四五年,赚了些钱,但矛盾也必然不可避免。胡浅劝一鸣把现在住的,在朱子墨名下的房子卖了,换一套稍大点的房子。
一开始,朱子墨使绊子,不让卖。拉拉扯扯近两年时间,房子倒是卖了,胡浅换了一套附近的稍大点的房子,小三居,房贷一月近8千元,又是二十年为银行打工。其间,朱子墨找各种理由克扣了5万元。从此,朋友情谊没了,公司也日渐衰落,强撑到2018年年底彻底散伙。
胡浅劝一鸣找一个差不多的公司先干着,慢慢再找机会。但做了五六年老板的肖一鸣并不想就此放弃。他用妻子胡浅的名字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仍想在通讯行业分得一杯羹。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随着行业的整顿,他的这一块业务日渐式微,到最后基本归零,公司几乎是没有业务,想转行,又赶上这三年特殊时期。
公司其实早已陷入停顿,几个员工在2020年初就已遣散。这三年多来,肖一鸣一个人守着这空壳公司,既没有业务,也绝不肯放下身段去别的公司打工。前两年,肖一鸣靠出租自己的奔驰汽车维持。去年开始,他的车基本也租不出去了,肖一鸣就开始打房子的主意了。
04
其实,2020年,肖一鸣就想把房子卖掉,在更远的地方,甚至于想到了河北燕郊或大厂买个房子。胡浅坚决反对,不想把自家唯一的窝卖了,而且当时孩子还在上高中,不能折腾。她也绝对不会退到河北去安家,不说上班路途太远,心理上就绝对接受不了。胡浅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他们共同居住了这么多年的家。
肖一鸣看实在说不动胡浅,就想着怎么样才能拿房子去做抵押,再贷一笔钱回来。从2020年开始,一过完春节,肖一鸣就开始联系各大银行及其五花八门的贷款机构,想方设法贷款。
2021年,孩子终于上大学了,他们可以不必要为了孩子住在城里了。肖一鸣又动了卖房子的念头。他找亲戚朋友借了一些钱,在远郊区买了这套价格相对较低的loft商住两用公寓。
胡浅早料到了他会来这一手,她想拼死抗争,绝不妥协,她要不惜代价,保住城里唯一的房子,哪怕各奔东西。
好在,城里的那套住宅因这几年的经济形势不好,在中介挂了几个月一直无人问津。肖一鸣没办法,只能把房子租了出去。
这对胡浅来说是个好事,自己的那套房子至少暂时是保住了。
胡浅最终也只能跟着肖一鸣搬了过来,毕竟老夫老妻二十几年了,也不能真的就因此不过了呀。
胡浅跟肖一鸣抱怨,说跟着他就是整天东奔西跑的,都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肖一鸣说:“这日子怎么不安生了?又没有让你住大街上,有个屋檐给你就不错了。”
胡浅也不想和他争辩,二十多年都过来了,就这样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