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存在有两种模式“本真存在”与“非本真存在”。人在“共在”的非本真状态中失去个性失去本真,在与常人同中寻求安宁。但“共在”只会使人处于烦的存在状态,产生畏的情绪。而死亡却是任何人不可回避的生命制高点,面对死亡,“先行到死”,人才会回到本真状态,获得自由。——摘要
人的存在与死亡无疑都是哲学研究的严肃课题。海德格尔的死亡观就是从本体论意义上论述死亡,从而指导人存在的意义。一方面把人的本真存在与人的非本真存在加以分析研究,另一方面又把人的存在置于死亡即虚无的背景之下研究。这样既有向死而生的积极性,又不可避免地会陷入悲观主义的色彩。
一、人的存在
“存在”,古代形而上学认为是静态的,是对各种存在的抽象;海德格尔恰恰相反,认为是动态的,是使“存在者”成为“有”。存在的形态有多种,外部物质世界的存在,人所创造的精神产品的存在。这些存在只是存在物,只是不能意识到自己存在的存在物。海德格尔称之为“在者”。而人作为特殊的存在物,不但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且还能意识到万物的存在。人的存在被他称为“亲在”,是存在的看护者。但人的存在并不是人的本质规定。人的本质规定有两个幅度,一个是深层的、内在的本质存在,“亲在”自由返回到这里才能获得自由。另一个是阻碍返回内在的规定人的存在在这两个幅度中。前者被称为“此在”,后者被称为“共在”。因此,人的存在模式也有两种,“本真的存在”与“非本真的存在”。所谓“本真的存在”就是“亲在”先行到死亡中去,面对死亡,把死亡作为可能性加以展开,去突显生命的意义,从而获得内在自由。而“非本真的存在”则是与此相反,不是面对死亡,而是逃避死亡沉沦到世界中。死亡在非本真的“共在”中被理解成是自身之外的客观、客体可能。
“共在”是非本真的存在,人的存在之所以愿意进入“共在”状态,海德格尔认为是由于“亲在”为了逃避死亡,逃避本质状态,而沉沦到常人中寻求安宁。而人之所以选择“共在”去寻获安宁,愿意成为普通人,常人。是因为常人有许多功能,可以不负责,成有功败无责,法不责众。进而常人也可以不必尽责,去发展个性,去与内在的、深层的、重要的自我接触。也不必为社会尽责。正因为常人功能如此重大,“亲在”选择躲入常人堆中寻求安宁。但是“亲在”一旦“沉沦”其中,常人的可爱、可诱的优点就成为问题所在。因为“共在”是一种诱惑。许给“亲在”与常人一致后可以取得一种安宁,诱使“亲在”往常人堆中奔跑。但“亲在”在常人社会中,人的个性消失了,公众的意见主宰一切。任何优秀的东西都被一声不响地压下去。于是,“亲在”在“沉沦”中等于放弃了选择个性的种种可能,等于不直面人的本真存在。
但是,“共在”的存在状态并不代表每个人的利益、观点等完全相同。于是,这里就出现了悖论。“亲在”在“共在”的诱惑下,渴望在常人堆中与众人同而获得安宁。而真正沉沦到常人中时却发现,在名、利、势等的驱使下,现实当中的各个“亲在”不尽相同,且在“共在”状态得不到安宁。表面上的同,实质上却是一场常人之间不断地相互矛盾。
于是,“烦”就在此成为人的存在状态。烦包括“烦心”与“烦神”。海德格尔认为当人的存在沉沦到日常俗世,与与众人同的“共在”状态时,首先面对物质与欲望的关系。即如何取舍外界横流的物质世界、物质利益,又如何权衡自身内在的欲望。是把物当成物来使,还是人被物所驱使;物是人的工具,还是人成了工具等等,人陷入了烦心状态。人与物的关系必然会涉及到人与人的关系。当人在烦心中而不能抽身而退时,人与人的关系就更复杂。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相互算计就突显出来。于是人又处于烦神的存在状态。烦是人的存在状态,是人与物,人与人之间的这种烦心、烦神状态。是“亲在”向外寻找一份安宁,却又不得安宁的矛盾状态。这种矛盾逼迫“亲在”进行对意义的追问。因为“亲在”在“共在”的状态中谋划着他们所烦心又烦神的功名利禄时,这些有限的东西对终有一死的有限生命来说意义在那里。
对意义的追问,即追求的这些短暂东西的意义在那里?人的存在的意义有在那里?当人的存在在“共在”中去谋划时,生命却寻不到生之可以为生的意义所在。海德格尔把人的这种状态称为“无家可归的状态”。“畏”是这种存在状态的基本情绪。“亲在”在世必然是畏的状态。畏是被抛到这个世界,而又找不到意义归宿产生的恐惧。人一被抛到这个世界,畏已经展开。因为人面对的世界是“亲在”不知的世界,“亲在”处于无知的状态。于是茫然失据而惶惶不可终日,使“亲在”产生“不在家”的状态。然而畏还是不断地逼近,逼迫“亲在”去寻找可以为之安之乐命的价值意义所在。外在的物质、名利已经在烦的沉沦中失去了作为人生最后依据。而内在求索,能作为终极价值,可以为生之为生的最后目的,排除一切不可排除,剩下的就是一个确定无疑的可能性———死。于是,畏的追逼,又是死的追逼。因为人是走向死的存在,死随人的生命展开时就开始追逼,死才是最后的价值所在。人的存在是死的追逼过程,就是人的存在趋向死亡的过程。这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趋向死亡”。
二、死亡的性质、特点
1、死亡的性质
“趋向死亡”是海德格尔理论中的中心,也是存在主义哲学的基本态度。“趋向死亡”中的“死”不是客观生理结构的死,不是个体生命临终,个别死亡事件中的死,如自然死亡和由于天灾人祸的非自然死亡。这些是客观的死,也是客体的死,是被人观察体会之后的对象。而“趋向死亡”中的“死”是一种贯穿人的主观性之中的死亡体现。是“亲在”在“共在”生活中经历烦、畏状态而内心理解的接近死亡,是一种可能的存在。因此,在这里死亡的性质是可能存在。
2、死亡的个别性与普遍性
死亡的个别性是指“最本己的无关涉的可能”。死亡总是自己的死,是他人无法替代的。个体死亡的方式有许多种。有质疑者认为,有种高尚的情操为别人替死。但这只是死的方式不同而已。为“亲在”个体而言,他就算这次逃脱死亡,却挽回不了生命终结———死的命运。因此,死亡本质上,任何情况任何方式都是个体的事情,是无法转移、转让的存在。是个体自身必须面对而无法逃避的存在。每个“亲在”都必须经历自己的死。死亡是真正的本己的存在可能,是只有我自己面对死亡。死亡要求“亲在”作为个别性存在。同时,死亡又是不可超越的普遍可能。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都不可逃避,也无法逃避。因为死亡对任何人都不是外在的客体事件,而是作为“亲在”最本真的可能而存在。死亡的本真存在可能赋予所有的人,是任何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
3、死亡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
死亡的个别性与普遍性是在主体身上展开的可能,这种可能在时间幅度上展开体现为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确定性是指每个“亲在”在作为有限时间中的存在是确定的。人一生下来,死亡就形影相随。任何人作为时间性的存在,总是在时间内出生、成长、死亡。任何人的存在都是在时间中存在,也只能是在时间中存在。且在具体的有限的时间中存在。死亡为在有限时间中存在的任何人都不是外在的事情,而是作为“亲在”最本质的可能性展开。确定性是在抽象的时间意义上,任何人都在有限的时间上展开而又结束。而不确定性是指死亡展现在每个个体上时,它的时间、地点、方式都是特殊的、具体的、不确定的。每个“亲在”都是在具体的时间中存在,但死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以什么方式如何展开是不确定的。且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区别而存在的。因为时间的具体性、地点的单一性,方式的多样性都展现出“亲在”在死亡的时间点上的不同。
死亡的这两个特性说明了死亡是可能性的存在。而死亡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是同行的,于是人必须“趋向死亡”,“先行到死”中去,意识到死亡是最本己的事情,是只有我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情。而“先行到死”中去的方法,就是“亲在”先到将来的可能性中去,以整个存在都看得见的可能性来把握存在,体会自身存在整体。人只有预先步入死亡的境界,才能把人的一生从开始到结束的自我展现出来。以倒叙的方式,从终结的死亡看人生的意义,达到死而后生。即海德格尔所说的“向死而在”。
三、死的价值
海德格尔把人的存在看作是“向死而在”。“先行到死”中去然后再寻整体性的“亲在”所在。因此,要研究人的存在,就应从整体性把握“亲在”。但人的存在是在时间中存在,具有不可超越性,只能用先行的方法,对死亡作预先的内心体验来突显死亡的价值。由此可见,“先行到死”,不是对人生必经阶段———死亡的逃避。恰恰相反,而是把死亡理解成人生中最突出的可能性。需要“亲在”先行到死中去意识死亡,进而从亡中体会、领悟、直至觉醒,真正地对自己有限的人生负责。从人的存在在“共在”的非本真状态中跳出来回归人的本真状态。于是,死亡的价值就赋予“亲在”以积极生的意义。
1、死亡使个体的独特性得以突现
为了在与常人“共在”的存在状态中寻求安宁,“亲在”放弃了选择个性的种种可能性,丧失了个体的独立性,不敢正视真正人生,以此来逃避本真的存在,逃避死亡。但死亡既然是最本己的可能性,是个体独特的事情。先行到死无疑已经把死亡当作一种确定的可能来理解、体验。人一旦意识到死亡是最终结的规定,一切东西都成了虚空,只有自己才是最真实的。于是,死亡赋予个体意识到需要远离世俗,远离常人世界,把自己的独立个性高举。从而使自己与他人、社会相区别开来,不再沉醉在异化的常人世界当中。使“亲在”得以重新发现自我个性,塑造自我的个体独特性。
2、死亡是使人尽责,使人成为人的动力
“先行到死”的死亡态度,把死亡视为人生不可缺少的阶段,真正形成对死亡的自觉,使人的存在不再由于惧怕死亡,而陷入极度的恐慌焦虑之中。反而正视死亡,把死自觉地承受下来从而促使人自由地展现出人生的各种可能性。回归人的本真状态,成为人自身。因此,死亡的自觉正是生的自觉,是从死亡的角度指导生的意义。促使“亲在”不断地去积极谋划,选择各种富有价值的人生。这样,在死亡面前人的生存才得以展开种种可能的条件下,促使“亲在”在死亡的制高点上去领悟世界,觉悟人生的本质,积极谋划、选择、创造自己种种可能富有价值的人生。
3、死亡是人的存在获得更豁达的胸怀,超脱的精神境界去面对世界
从“先行到死”中去,而后体会整体存在的意义,这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向死而在”。“向死而在”是自由的存在。海德格尔对“死”的超越,不是对物理、生理、医学上对生命、死亡概念意义上的超越。而是一种超脱的人生境界。生死不过是人生必经的自然状态,一定程度上,它们都是物理性,时间性的存在状态。而“向死而在”恰恰超脱了这种“物性”的人生存在状态。“向死而在”不断克服时间性存在带来的局限,以死亡为前提去面对生命,面对存在的本真状态。当看透死亡物性的存在性质,使人的存在不再对生太过执着。同时,以更加豁达、超脱的精神面对所需经历的整体存在,淡化对物质利益,名誉等等的过度追求,降低在竞争异常激烈社会中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从而获得开阔的胸怀不断赢得“自由”人生。
总之,人的存在是在趋向死亡,自觉选择面对死亡,才能从“非本真的存在”中提升出来,向死而在,达到“本真存在”的自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