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熊潜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甚至停止了自己与外界的氧气交换进入隐生状态。
爆炸过后的高温一再挤压着这里稀薄的空气,提醒着向此逼近的人类这里已经沦陷为一处死亡禁区。
来人小心避开脚下的尸体,军用手电被调成了弱光,耳朵仔细的捕捉着空气中的动静,然而除了外面残火燃烧的声音,他并没有从片安静的空间里得到更多反馈。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个奇怪的咕噜声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像是什么生物饿肚子的叫声,在死亡般的寂静中犹如一道惊雷响在他耳侧。他只觉得脊背发凉,下意识的向旁边一滚躲过了身后的袭击,却还是被击中了肩膀,手电筒脱手而飞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
空间太小,他放弃了开枪,抽出军刀向后刺去,而那个偷袭他的家伙也没有坐以待毙,迅速弯腰撞向他的腹部。军刀已经刺破了对方的血肉,受到了阻力,他知道只要再用点儿力就能切进骨头里,虽然不是要害,但杀伤力足够强。然而对方似乎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钳制,冰凉的刀尖瞬间贴上他的脖子,他来不及反应,锋利的刀刃就划开了他的肌肉组织,切断了动脉以及思维与大脑的一切联结。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过几秒,在地上旋转的手电筒刚因为阻力缓缓停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对面的墙壁,那上面多了一道呈喷射状的血迹,新鲜的,沿着墙壁缓缓滑落。
手电筒灭了。
水熊又潜入黑暗里。
地上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取而代之的另一个粗重的喘息。
“滋——”
那人耳朵里的通讯器后知后觉的响了起来。
一双活人的手摘掉了那人耳朵里的通讯器。
“Roy,时间不多了,找到出口没有?”
“Roy?”语气焦急了起来,“回答我!”
“……”
不再有声音,连接被对方主动切断了。
“7分28秒。”黑暗中传出了一个声音,音量不大,却很沉着,哪怕在死寂的黑暗里也并不显得突兀,那声音不是很真切,像无形的水,当这个声音停止后,你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说过话。
“快了快了……”耳朵里的另一个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水熊在黑暗里挠了挠耳朵,不意外的蹭了一手湿滑的液体,他原以为发痒的地方,实际上已经没了皮肉,露出了半透明的耳骨:“我好像听见一只树懒在对我说快了。”
“QNMD!”
水熊将刚用过的格斗匕首擦干净:“快点儿,饿了。”
对方没再理他,并顺手关掉了频道。
水熊心里边走着定时器,边拿随身携带的速效止血喷雾快速处理了伤口。他拖着麻木的半边身子走到暗室门口,外面没了动静,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一楼的通道口被爆炸造成了小面积塌方掩埋,这里应该再没有人知道逃离的出口在哪里。
他本来制造了点儿声音,想躲起来抓个活口,却没想到偷袭未果,还差点儿栽在这儿。
是的,就是因为他没出息的胃。
“找到了,在地下三层。”过了一会儿通讯器重新传出了声音。
水熊来到烟雾弥漫走廊上:“4分54秒。”
“两分钟,看不到人就不等了。”
水熊站在楼梯间的墙角,躲过朝他射过来的一颗子弹。
他压低了声音无所谓的说:“那你不如现在就走。”
“你半身不遂?”
水熊刚一冒头就被一梭子弹打得缩回了脖子:“负一层到负二层的楼梯转角,来接我。”
“怎么了?”
水熊听见通讯器那边传来跑动的声音,和衣服的布料摩擦声,叮嘱道:“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小心,他手里有枪。”
水熊闭了闭眼睛,他听见一个压得十分轻微的脚步声在向他靠近。
他靠在楼梯口转角处的墙壁,将外衣脱下攥在手里,虽然他自认不一定能躲得过那人手里的自动步枪,但总比将命交在那个看起来不太靠谱家伙手里要好。
冷汗从他的鬓角滑落,本就不敏感的神经让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几乎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安着消音器的手枪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伴随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3分39秒。”水熊愣怔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快得像只苍蝇。”
来人的目光是懒散的,甚至是涣散的,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打个与这地方格格不入的呵欠。
“去你大爷的……”
“还有3分32秒。”水熊用一句话堵住了他即将喋喋不休的嘴。
苍蝇的脸抽了一下,是真正意义上的抽,十分明显的面部痉挛:“走,先离开这儿。”
水熊看见他行走时有些不自然步子,心想,怪不得这么快。
这个人用了他的“复眼”。
两人绕过尸体,沿楼梯走到负三层,这里的空间没有受到之前爆炸的波及,整个负三层空间似乎单独供电,不似上面那样昏暗,走廊两侧的白色壁灯将这层空间照得通亮。
“我猜的没错,他们既然能选在深山里建这样一座基地,必然会留一个暗道。”苍蝇边说边打开消防栓的金属门,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平方米大小的长方形暗道。
水熊朝里面看了一眼,漆黑一片,手电筒微不足道的光芒照进去,很快就被黑暗吞没。
“通到哪里?”水熊问。
“不知道。”苍蝇不耐烦的说,“怕什么?你有幽闭恐惧症啊?”
水熊将手电筒咬在嘴里,跳上去,苍蝇紧跟在后面。
他们快速的匍匐前进,拿出了特种训练的那种速度,黑暗狭窄的空间最容易让人感到窒息和恐惧,好在这两人比普通人心理素质好上不少,就算突然像恐怖片里那样突然从黑暗里钻出一个女鬼,他们照样能面不改色。
因为他们即将遇到的情况比女鬼要糟糕得多。
通道在前面分叉了。
左右两边各延伸出一条一模一样的通道,他们此刻像两只晕头转向的蚂蚁一样趴在十字通道中央。
“fuck。”苍蝇搓了搓脑袋。
水熊也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他甚至觉得或许这个暗道就是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困在这里面。
还剩103秒。他在心里想。
他们必须要在103秒内从这里出去,否则时间一到整个地下部分都会被炸毁。他不认为困在这里的他们有运气幸免,他们会在爆炸的冲击下被压成肉泥,或者被瞬间的高温烤熟,或者被憋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没错,他心里数着的正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分开走。”
“走左边。”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跟着我。”水熊动作迅速的朝左边爬,苍蝇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水熊爬过的地方有一条血线,苍蝇跟在后面蹭了一身。
这条路比刚才更长,就在苍蝇以为他们都要完蛋的时候,通道口陡然变宽,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个下坡。
他们终于能够站起身子,于是飞快的沿着通道朝前面跑去。
30秒。
眼前出现了一处空地,水熊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风险,直接将手电筒调成强光朝四周照过去。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与通道相连的竟然是个没有门的空房间。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些严丝合缝堆砌在一起的砖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这是条死路。这个如同火柴盒子的密室像是设计者与他们开的玩笑。
苍蝇和水熊对视了一眼,说不清对方眼里的自己是什么脸色。
黑暗潮水般淹没着他们,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钻入鼻腔。
“地下!”苍蝇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不用再多说,水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将手电筒朝地上照去。
“找到了。”密室角落里一扇铁质的舱门牢牢的嵌在地上。
苍蝇上前将舱门拉开:“幸好没在这种地方上锁。”
一架长梯延伸到地底,下面有粼粼的反光。
是水。
还有10秒。
“时间不多,快走。”水熊催促道。
苍蝇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顺着梯子爬下去。
水熊踩到梯子上刚将门关好,巨大的爆炸声就接连在他们的头顶炸响,几乎连整座山都被震得颤了颤。头顶传来碎石砸落的砰砰声,是刚才他们所在的房间。碎石混合着沙土簌簌滚落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被水熊听了个真切。
“不好,可能要塌。”水熊喊出这一句,就双手放开悬梯跳了下去,下面的苍蝇看见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面的水并没有多深,堪堪到两人脖颈。水熊跳下之前还不忘揣好手电筒,在这个完全黑暗的空间里失去方向对他们来说是最不利的事。他们迅速的朝远处游了一段,刚离开就看见悬梯的位置传来轰隆隆的几声巨响,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整个塌了下去。
水熊听见苍蝇的嘴里叽里咕噜的滚出一串不知道是哪国的语言,估计他是在骂人。
水熊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四周,迅速找到了岸边,那里停着一只船。
两人爬上岸,筋疲力竭的躺在潮湿的地上。
“果然,是暗河。”苍蝇喘着气说。
水熊在心里默默点头,但丝毫没有死里逃生后的放松:“先离开,我怕这里一会儿全塌下来。”
水熊的腰部受了伤,于是就地一滚,用极不雅观的姿势摔进了船里。他刚想去找驾驶舱和方向盘,没想到只摸到了两根棍子。
苍蝇也上了船,在黑暗里躲着他手里乱挥的棍子。
“给老子放下,那是船桨!”苍蝇一把那两根小木棍抢过来。
水熊这才发现这只是一只及其普通的木船,而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救生艇。
“就这?”水熊束手无策的看着苍蝇。
苍蝇似乎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将船桨挂进轴里,飞快的在水里刨了起来:“在这种地方开快艇,你想自杀?”
水熊看着两岸凸起的怪石老老实实的收起了自己的想法。
水流的冲撞声在山体中回响,苍蝇控制着船速,以防止前面有跌水,手电筒的光亮很难照到这片暗河的全貌,巨大的水流声却足以掩盖那些暗处未知的危险。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人在这种地方伏击他们,但他们已经习惯了像动物一样保持警觉。直到船飘到了一处地下湖,水流声渐小,他们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稍稍喘了口气。
苍蝇不再控制船只,任由缓慢的水流推着船向前飘去。他仰面躺下,感觉四肢的肌肉像是被泡在了乳酸里,无论多少次他都适应不了使用“复眼”后身体上产生的副作用。他扭头看了看,水熊的状态甚至比他更糟,他肩膀顶着船舷,头低着,小半个身子悬在外面,身上沾满了血迹,冷不丁看上去活像船上挂了个死人。
“水熊!”苍蝇喊了他一声。
水熊的头缓慢的动了动,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漆黑的水面,问了句莫名其妙的问题:“这里面有没有盲鱼?”
苍蝇听见水熊的语气有些不对,将他的身子翻过来,看见他身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不由得啧啧称奇:“没感觉?”
“也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你他妈敢用你的脏手碰,我现在就给你扔下去。”
苍蝇讪讪的收回了在他伤口上比划的手:“什么先天性痛觉缺失,说你是吗啡成精我都信。你教教我怎么能痛觉缺失一下,老子都快疼死了。”
水熊沉默了一会儿,说:“出去请你吃四川火锅。”
“……”这是饿了吗!
苍蝇正在思考四川火锅与痛觉和内啡肽之间的关联,却发现水熊已经一声不响昏迷了。
这“副作用”还挺危险的。苍蝇想。
苍蝇视野里的黑暗渐渐淡了下去,一开始像胧着雾,再之后不靠手电筒也能看清楚四周的景象,这条伏流的出口并不十分开阔,石灰岩形成的地下溶洞形状就像一只冰尜,中间大两头小,正中就是刚才他们经过的地下湖。
船只很快就飘到了暗河尽头。
苍蝇将枪握在手里,光明让他眼盲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他毫不犹豫的抬起枪管。
“午好,先生们。”
一个熟悉的声线钻入苍蝇的耳朵。冷静,优雅,裹着山风带来凉意。
眼前出现了一张看杀卫玠的脸,苍蝇毫不怀疑,就算把那些迷倒女生的校草们都找过来,这个人也能像草丛里的金环蛇一样扎眼。
“呦,K。”
苍蝇挥着枪管对他打了个招呼。
写在后面:主题依然是抽签定的,题目是什么暂时不表。这次的题目不好写,出题人可能对我有恶意。可能会返回来修改前面部分的内容。这次连名字我都懒得起了,相比之下Roy是多么有诚意的NPC啊,虽然一开始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