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足石刻,位于重庆市大足区境内,是大足区境内多处处摩崖造像的总称。其中有宝顶山、北山最为有名。
到达大足,天色阴沉,开阔的广场,游人不算多。
买了票,是一百五十元的联票。跟着人流,懵懂地上了大巴,复又转乘摆渡车,一路蜿蜒,直往宝顶山深处去。
心,便在这辗转中,渐渐沉静下来,仿佛一场仪式前的净手。
终于站在了石刻的面前。雨,恰在此时,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不疾不徐,带着川地特有的缠绵。
游客们的热情并未被这雨丝浇熄,伞挨着伞,人随着人,倒也构成了一道流动的景致。
而我,却在这一片喧嚷与雨声的交织里,蓦然静了。眼前这整整一湾山崖的佛国景象,便如此毫无防备地撞入心怀。
宝顶山的石刻,多是宋时的手笔了。隔着千年的烟雨望过去,那石头仿佛也柔软了,化成了流动的慈悲。
一尊尊佛,一列列菩萨,他们的衣袂似乎还在随着匠人最后一凿的落下而微微飘拂。
最是那面容,叫人移不开眼。无论周遭如何嘈杂,他们总是一般的模样:眼帘低垂,似闭非闭,唇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一种极致的安静,仿佛人世间一切的悲欢、祈求与喧嚷,落到他们跟前,都成了无声的涟漪,缓缓散开,终归于寂。
雨丝落在佛像的身上,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顺着石刻的纹理,缓缓滑落。那不再是雨水,倒像是佛在垂泪了。
不知是为这千年的风霜?还是为眼前这始终未能参透的众生?我怔怔地看着,心里忽然想起东坡先生的句子来: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来时,心里怀着的,不正是一种“恨不消”的期盼么?期盼着亲眼见证这伟大的奇迹,期盼着从这古老的石刻中获得某种神秘的启示。
而今真真切切地站在这里,淋着与宋代匠人或许并无二致的雨,看着这亘古不变的祥和面容,先前那股躁动的“恨”,竟真的在绵绵雨丝中消散了。
心头剩下的,只是一片澄明的宁静,正如这雨中的山,山中的佛。
来也如是,去也如是。轰轰烈烈的渴望,最终归于一场安静的雨。这雨,洗净了石头上的尘埃,是否也稍稍涤荡了我这颗沾满俗虑的心呢?
离去时,回望那一片在烟雨迷蒙中渐渐隐去的摩崖,他们依旧半闭着眼,安然地坐在那里,守着他们的岁月,他们的道理。
而我,只是一个被雨淋湿的过客,带走的,是一身的清凉,与满心的静谧。
那千年的斧凿声,仿佛还混着今日的雨声,在耳边,轻轻,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