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吃到六食堂的烧卖了,虽然不甚好吃,却也证明了它的抢手程度。食堂的吃食自然谈论不上工艺。全糯米,蘑菇粒倒有一些,运气好的话也能吃到猪肉丁,还没嚼到肉的香味,就已经咽下去了。很咸,酱油味很重,烧卖皮儿倒是挺不错,不像是食堂的大师傅们亲自做的,应该没有这等好手艺。
上海每家包子店都有烧卖,而我们家里那个小县城确是不甚常见。也许现在也普遍了,毕竟六、七年都过去了。第一次吃烧卖,并不是在早餐店里买的,而是隔壁室友的妈妈,陈阿姨给我们做的。当年陈阿姨为了照顾女儿高考,辞了工作,专门在外面租了房子,照顾女儿生活起居,而我因为复读不愿意住宿舍,有幸住在她们的隔壁。
我已不记得当时的烧卖是什么馅儿,只记得那天晚上回到家,进门就听到阿姨招呼我说,“何夕,快来尝尝,刚刚蒸好的烧卖。”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以前兴许见过,但并不知道叫什么。那时候婺源的早饭已经被汽糕和拌粉承包了,再不济就是学校食堂5毛钱三个的萝卜馅的包子,也挺好吃的。太晚我只吃了一个,味道早已没印象了,但那种细腻的感觉却深深被我记住了。别人说“往事只能回味”,当然只有美味的往事才是值得回味的。
除了烧卖,陈阿姨也做过其他的食物给我们吃。她做的蔬菜鱼丸汤,鱼丸是自己做的。买来新鲜的草鱼,仔细挑去骨刺,然后剁成鱼泥。煮出来奶白色的汤带有浓郁的鱼香,再加上新鲜蔬菜的青草香气,别提多有滋味儿。草鱼的刺儿又多,也很难挑出来,我们都很佩服她的耐性,她却笑笑说说闲着也是闲着。陈阿姨一个人住在上饶,亲戚朋友也多在上饶,为了女儿的学习,可谓牺牲颇多。陈阿姨白天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只有我母亲时不时过去帮我洗洗衣服,或送些吃食。有时候舍不得我母亲走,便提前做些小点心留我母亲在家里一起唠嗑儿,奈何那时候我父母在县城开了一家小餐馆,母亲到点了就必须回店里帮忙。有一次陈阿姨问我母亲喜欢什么,我答不上来,说母亲不挑食。那时候应该是端午前后,她便用咸鸭蛋和土豆做了一种咸糕点,名字我记不得了。土豆和咸鸭蛋都蒸熟,土豆去皮,咸鸭蛋去壳只留蛋黄,都细细碾成泥,均匀搅拌后搓成汤圆大小的丸子。最后用一只透明的晶晶亮的小碗装好,送给我母亲。后来我母亲回赠了好些家乡的干蔬菜,惊喜不予言表。这道糕点我也尝试做过一次,不知是不是没有碾细,总之做出来的丸子总是成不了型,便作罢了。
高中毕业后,陈阿姨自然返回上饶继续工作,大学四年,研究生也近毕业,我们竟从未再见过。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些抱歉,毕竟她曾经那么疼爱过我。她却说她的人生已接近尾声,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必为了一个不重要的角色影响自己的行程。可能是因为常年的独居,使得她的生活近乎悲凉。前几天,我在QQ上联系她,撒娇说想念她做的烧卖了。阿姨好开心,一直说收到我的信息是她近段时间来最值得高兴的事情。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老小孩儿,絮絮叨叨地告诉我她现在的生活,工作,刚刚做了什么,明天又准备做些什么。从她的字里行间中,我读出来的也是丝丝缕缕的欣喜,说明我这久久不联系的晚辈还一直被她惦念着。我有些愧疚,答应她晚些日子会去上饶看望她。“白发催年老”,纵是当年的女强人陈阿姨,也不得不承认“岁月不待人”。我期待我们重遇的那一天。